在食堂三楼靠楼梯间的位子上坐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视线落在来往交汇的旁人身上时,他们也会向我这个面前连餐盘都没摆的人投来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我这才想起自己不是一般地等人,等的也不是一般人,于是起身又换到食堂最远的那个角落坐下。
离开的人已经明显多于进来的人,剩下在坐的也从密集变得零散。这时候才有个矮别人一截的身影从楼梯间进来。
我看了眼墙壁上最近的那块石英钟,对走到面前的江雪芽说:“迟了六分钟。”
“我好象说的是十二点半左右吧?”她坐我旁边那张桌子,中间隔着过道。
“这么搞,你小心没朋友。”你有常识吗,这种左右难道不是宜左不宜右?
她脸一黑:“啧,五六分钟都等不了,你小心以后没女朋友。”
“我谢谢啊,不用你操这个心。”还有,为什么是以后?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没女朋友的?没有确实是没有,但为毛?我有很挫吗?
“我也一样,不用你操这个心。”
我心里一连念了三个好字,出了一鼻子气,没心情再跟她斗。
江雪芽也没说话。我们背靠着墙,并排而坐(虽然不在一桌),面对着打饭窗口。
旁人循着固定的路线移动,嘈杂的声音规律地持续。
忽略室内这几根承重柱,居然有种错觉,象是在看豆瓣都不愿意评分的超烂纪录片。
食堂三楼人向来不多。
一是由于糯米鸡、炸串、关东煮这样的人气菜都在一楼。
二是总感觉哪怕做同样的菜,三楼在味道上也比一楼和二楼差。
三是因为这是三楼——我们高中生别的不敢说,一个懒字那还是当得起。懒筋胀起来,擦屁股都敢不扯纸。
从经济学上来说这事也解释得通。
上一层算25级台阶,那总共就有75级。。
食堂一铲米饭了不得200多卡。
这还没吃呢,就先亏四分之一。
我有时候都在想,怕不是三楼都摸清了这帮懒b的尿性。
你们懒得吃,我们也懒得认真做,谁还不会糊弄呢。
这会儿已经算是就餐的尾声,整层楼不过二十几个人,算是最后一波。
再等下去恐怕连菜汤都会没得喝。
我没好气地开口:“走不走?”
她没应,直接起身。
我落在后面,嘴皮子分分合合,无声、亲切地问候了小矮子及其家人,并了两步跟上。
中间那个窗口正好没人排队,我刚要提,江雪芽却在前面突然顿住。
为了避免相撞,我脚下一刹,差点没跪下去:“草!你——”
再抬头我也傻了。
右前方不到三米,有个女生微微弯腰,头四十五度俯视地面,眼角——啊,眼角没有泪。
但这左右匀速摆头的样子,没跑了。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最终平均分九点八分的教科书式的找东西动作。
干!这一小片地方刚才让承重柱给挡了,根本没看见人。
更麻烦的事还没完,虽然只囫囵看了个侧面,但这个身材实在太有辨识度了,由不得人一瞬间认不出来。
我的同班同学——夏皎枝。
心惊之下,我连口都没打算开,刚要直接动手拉走江雪芽,可夏皎枝却已经转头看了过来,她眼神先到我,很快弹开,又跳到江雪芽那。
两个女生视线交汇。
夏皎枝试探着说:“那个,不好意思,你们有没有看见一张校园卡?”
草!完蛋!
江雪芽很快别开了眼神,喉咙里像卡了根刺,一个弱弱的“啊”转了半天没从里面转出来。
谁上你身了是怎么的,刚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那个人呢?
对外你是唯唯诺诺,对我你就重拳出击是吧?
指望这个窝里横的是指望不上了,我都怕她下一刻就倒地上吐白沫。
喉头一滚,我吸气,插到江雪芽身前,面对夏皎枝:“你卡丢了?”
印象里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跟夏皎枝说话。
她呢,说漂亮倒也算漂亮,但主要还是一个身材,说惊为天人都属于是便宜了天人。
这么一综合,那就不得了了。
男寝里面灯一关,八成就有人带着淫笑念叨她的名字。
每个晚上不知道她要忙碌地出现在多少纯洁少男的梦中。
这要能攒功德,夏同学估计真要立地成佛。
总而言之,她是灵山上带光环的那帮人,咱充其量在狮驼岭,还是不带编的临时工小妖,自然没机会、没理由、没必要说得上话。
说实在的,我都怀疑她记不起来我名字。
要是菩萨真不记得,说不伤人那不现实。
但这个时候不比平常,伤人总比一网打尽要好。
夏皎枝看了我一眼:“恩。”
这个答案简直象一记重锤砸在心面上。
不会吧,真有这么巧?富婆竟在我身边?
“确定在这边?”
“应该,是吧?昨天还刷过。”
江雪芽你踏马往后缩什么啊!我往前开团,你往后交闪现?
“我们过来这一线没看到,”我想了想,又问:“你没挂失吗?”
“你们……”她轻地像自言自语,开口又停下,用力摇头,齐胸的长发跟着跳动,“已经挂失了哦。”
我说什么来着,还指望今天能刷?哪有那么多万一。
等下,已经挂失了?
“已经挂失了你还找什么?”
难不成找人?我们昨天刷的那个数对您来说难道不就跟小数点后第n位似的,瞟一眼都没必要的吗?
还是说,你是那种马步一扎、拳头一紧,要将一切邪恶绳之以法的战狼?
她眉头坠落,把拳头伸到嘴边,咬食指第二关节,显然在想事情。
这个样子的夏皎枝还是头一回见。要知道平时在班里,跟她玩的那帮人都笑称她阳光璨烂一枝花。
不过到底为什么?急死人了都。
我馀光去看靠后的江雪芽,她倒还好,至少没晕过去。
夏皎枝象是有决心了,放下手说:“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尽可能地平复心情:“什么忙?”
她苦笑:“能不能先答应我。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这种情况下,感觉跟夏皎枝扯上更多关系会变得相当不妙。
但是如果这件事跟那张卡有关,就这样放过去,恐怕我晚上连觉都会睡不着。
“也不是不行……”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跟什么有容乃大的妹子完全无关!
“真的嘛?还是同班同学靠得住。”夏皎枝又精神起来。
“所以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