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墨，我坐在蒲团上，呼吸平稳。屋内漆黑一片，但我的神识铺开，能感知到营地每一处角落的动静。刚才巡防副手来报，西北角树丛有踩压痕迹，不是风也不是野兽造成的。我知道，他们来了。
我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手指轻轻搭在膝盖上，体内灵气流转顺畅。清心丹的效果还在，经脉通透，感官比平时敏锐得多。我慢慢调整呼吸，让神识向外围延伸。四号暗哨的位置依旧稳定，但就在它侧后方，落叶层有轻微偏移——不止一处，是三道几乎连成线的痕迹。
至少三人。
他们走得很慢，刻意避开阵法感应带。脚印浅，落地轻，显然是老手。可再小心，也瞒不过已经布下的感应符纹。那股不属于本营的气息，像是冷水滴进热油锅，虽不起眼，却让我清楚地知道他们在哪。
我缓缓起身，动作很轻，没发出一点声音。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外面静得很，药堂的灯已经灭了，炼器棚的火光也不见了。前院架子上的旧法宝还摆在那里，像是没人管的废物。这些都是饵，就看他们吃不吃。
我关上门，转身走向院子。
几个核心弟子正在打坐。我没说话，用传音入密告诉他们：“子时三刻，全员二级戒备。明修炉火，暗熄灯火，演武场假练功。”声音只传到他们耳中，旁人听不到。交代完，我回到屋里，重新坐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
营地表面一切如常。巡逻队按原计划换岗，脚步声规律响起。药堂那边有人低声交谈，炼器棚传出金属敲击声。这些都是安排好的。真正的战力已经转入地下掩体，只等命令。
而外面，那几道影子离得更近了。
三十丈外的灌木丛里，三个人影蹲着。为首的那个身形矮小，背后一对灰褐色翅膀收拢着，脸上带着尖喙般的轮廓。他眼睛一直盯着营地中央堆放的灵材和残件，喉咙动了动，像是咽口水。
“你看那边，”他低声说，“那些灵石堆得跟山一样，还有那几件法宝残骸，随便捡一块都能换不少好东西。”
旁边一个瘦长个子冷笑：“别做梦了。这地方刚通灵脉，又从遗迹带回那么多资源，怎么可能没人守？咱们得小心点。”
“怕什么？”第三人接口，声音沙哑，“他们现在忙着整合资源，哪顾得上外面？再说，咱们又不是硬闯，可以用老办法。”
“你是说装伤求救？”瘦长个子皱眉。
“对。”为首的小妖咧嘴一笑，“我往路上一躺，喊两声救命，他们肯定有人出来看。只要靠近营地，机会就来了。”
“万一他们不上当呢？”
“那就动手抢。”他眼神一冷，“三个筑基后期，对付一群散修，够了。”
他们说着，目光不断扫过营地。那一堆灵材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看得人心痒。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在波动，贪婪压过了谨慎。
我坐在屋里，手放在膝上，指尖微微蜷了一下。
他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从踏入警戒圈那一刻起，每一步都在监控之下。共修玉璧没有报警，是因为我设了静默模式。我不想打草惊蛇。这些人只是小妖，背后有没有主使还不清楚。现在抓得太急，反而可能漏掉更大的线索。
但我也不能让他们太得意。
我抬起手，轻轻在桌角敲了一下。这是信号。
片刻后，演武场传来一阵响动。几个弟子开始练功，拳脚带风，喊声整齐。火盆被点燃，照亮了一角空地。看起来像是夜间加训，实际上全是做给外面看的戏。
那三个小妖立刻缩了缩身子。
“他们在练功？”沙哑嗓音的人问。
“装的。”为首的小妖眯眼，“这种时候还练什么功？肯定是防着我们。”
“那怎么办？”
“等。”他说，“等他们松懈。我看那堆灵材没人看管，迟早会有人去搬。只要有人出营，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们伏在灌木后，一动不动。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耐心在消耗。时间越久，贪念就越重。他们盯住那些资源，像饿狼盯着肉。每一次火光闪动，他们的呼吸就会乱一下。
我闭着眼，神识牢牢锁住那片区域。
忽然，其中一人动了。他往前爬了几步，伸手想去够一根插在土里的断剑。那是我们故意放出去的诱饵，上面沾了微量玄晶髓的气息，能引动低阶妖族的本能。
他的手刚碰到剑柄，我就知道他完了。
我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等他把剑拔起来的一瞬，才在脑海中默念：“触发。”
一道极细的符纹亮了一下，随即熄灭。
那人猛地僵住，脸色变了。他想扔掉剑，却发现手粘住了，一股寒意顺着兵器窜上来，直冲经脉。他张嘴想叫，却被同伴一把捂住。
“怎么了？”为首的小妖压低声音。
“剑……有问题！”那人牙齿打颤，“动不了！”
“蠢货！”小头目咬牙，“快甩开！”
可已经晚了。
那把剑上的符纹虽然弱，却是专门针对外来者设计的。一旦触碰，就会释放一道禁制波，短时间内冻结经脉运转。那人瘫在地上，脸贴着泥土，身体抽搐。
另外两个吓坏了，立刻往后退。
“有埋伏！”瘦长个子慌了，“快走！”
“不行！”为首的小妖死死盯着营地，“我们还没拿到东西！这点禁制撑不死他，顶多困住半炷香。等他们发现，早就来不及了！”
“那你去？”
“我去。”他咬牙，“你们在这儿接应。我装伤，引他们出来。只要有人靠近，我就动手。”
他说完，抽出一把短刃，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
血立刻流出来，染红了衣袖。他靠在树干上，喘着气，声音颤抖：“救……救命……有同门遭袭……求你们……救救我……”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传进营地。
我知道他在等。
我也知道，有些人会忍不住。
果然，演武场的方向传来脚步声。一个年轻弟子快步走出营门，朝声音来源张望。
“谁在外面？”
小妖趴在地上，抬手虚弱地挥了挥：“道友……帮帮我……我是路过此地的散修……被仇家追杀……快不行了……”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
我没有阻止。这是考验，也是陷阱。
只要他迈出营门一步，就会触发第二道符纹。而那个装伤的小妖，只要敢动手，就会暴露真身。
我坐在屋里，手放在膝盖上。
门外，风停了。
那弟子站在营门口，望着黑暗中的身影。
小妖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笑。
他的眼睛在夜里发亮，满是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