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城门,皇甫佑勒住马缰,细细看去。
为首一人,身长七尺五寸,双耳垂肩,双臂过膝,甚是奇特,穿着半旧官袍,,面容仁厚中带着历经风霜的坚韧,除了刘备还能是谁。
其后站立两人,左手红脸大汉,凤目长髯,不怒自威,右手黑脸大汉,环眼虎须,气势逼人,二人正是关羽张飞。
未等皇甫佑下马行礼,刘备已快步走到近前,竟不顾身份,要亲自为他牵马,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
“皇甫公子名门俊秀,今日屈尊踏足我这弹丸之地,备实感徨恐!亦不胜欣喜!”
这番姿态,放得极低,却又情真意切,让人感到绝非语言客套,皇甫佑心中暗赞,不愧是大汉魅魔,亲和力拉满了。
皇甫佑不敢怠慢,赶忙翻身下马,一揖到底。
“玄德公言重了,公之仁德布于四海,东征西讨,乃当世之英雄,佑久慕风采,今日得见,方知盛名不虚!何来屈尊之说?”
刘备赶忙上前扶起,双手紧紧握住皇甫佑手臂,目光灼灼。
“虎父无犬子,观公子气度,便知皇甫公家风不坠!城中已备下宴席,简陋之处,还望公子莫要嫌弃,权当为诸位接风洗尘!”
说完,刘备便一路拉着皇甫佑的手,说i什么也不肯松开,亲自引他入城,态度热情的让皇甫佑都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刘备这么激动的原因也很简单,虽然他名为豫州刺史,却不过是一遥领,窝在这小沛被曹老板来回揉躏,再加之卖草鞋出身,当地世家大族与豪强都不带瞅他一眼,如今出身文武兼修的顶级士族之子来投,自然会让刘备受宠若惊。
宴席设在小沛县府正厅,虽不奢华,但却看得出是用心布置。
刘备兴致极高,将席间人物一一介绍,关张赵以及孙乾简雍就不必多说了,熟悉的很,直到刘备指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年轻说道。
“公子,这位是陈群陈长文,现任别驾,乃颍川人士。”
陈群?皇甫佑猛得想起,这会陈群正好在老刘手底下,也是老刘十分欣赏的人才。
还有一点就是刘备与陈群父亲陈纪关系好,陈纪很喜欢刘备,当时也是他推举刘备去营救孔融,更是出身颍川陈氏,和颍川荀氏一个等级。
不过陈群可不是花瓶,拥有最顶级的内政与律法能力,官至曹魏尚书令、侍中,位列三公,托孤重臣,拟定《魏律》,开辟九品中正制选官法,大大缓解了曹魏与士族之间的矛盾。
但陈群现在跟皇甫佑差不多,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空有名气,没机会表现。
原因也不奇怪,这会老刘正被追着打,稳定不下来,陈群的军事在曹操面前也拿不出手,这就导致陈群发挥不了他的能力,最终错过,可以说是老刘失去的最顶级的人才。
放心吧,老刘,我既然来了,一定会尽力弥补你的疏漏。
“原来是陈兄!常闻颍川陈氏家学渊博,今日得见,幸哉!”皇甫佑拱手平揖。
陈群见皇甫佑如此客气,也是一丝不苟的回礼,“见过皇甫公子,公子家风清廉忠贞,世所共仰,群亦久慕。”
见二人气氛融洽,刘备脸上笑意更浓,连忙招呼众人落座。
酒过三巡,刘备感慨道,“一别经年,备时常想念昔日与老将军共讨黄巾、匡扶社稷之事,不知令尊贵体可还安康?”
“那是!”坐在次席的张飞闻言,将酒杯一顿,声若洪钟。
“当年在冀州,俺们跟老将军的队伍打过配合,老将军用兵如神,俺老张十分佩服!”
“家父也常赞叹公之仁德与勇武。”
皇甫佑放下酒杯,脸上闪过一抹忧色。
“玄德公挂念,佑代家父心领,只是……家父毕竟年迈,昔日征战之旧伤复发,精神大不如前,太医令也嘱咐,需在家中静养。”
刘备闻言,先是默然,随即眼框泛红,以袖轻拭眼角,声音已带上几分哽咽。
“忆昔军中,老将军雄姿英发,为国操劳,以致如此,只恨备身处江湖之远,不能亲往问候,心中实在有愧……”
这几滴清泪,并非作伪,而是真情流露,既有对故人衰老、英雄迟暮的痛心,也有对岁月无情、壮志未酬的感怀,席间众人见主公如此,无不为之动容,气氛一时有些伤感。
皇甫佑见状,心中略有感慨,趁势说道,“玄德公切勿过于伤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家父于床榻之上,心心所念者,仍是社稷安危。”
“备一心所念,与老将军不谋而合,奈何……”
说到这儿,刘备脸上再次浮上一抹无奈。
此前他东奔西走,浑浑噩噩过了半辈子,打过黄巾,讨过董卓,做过县令……却始终踏不上真正的牌桌,被人当成路边一条,现在为了道义,带着两千人家底就敢跟曹操碰,如今被曹操追着打,实在是心酸。
皇甫佑自然知道刘备在发愁什么,当即说道。
“与佑同行者,乃家父多年之部曲,皆身经百战,亦有钱粮十馀车,可略解军需之急。”
刘备重新整理好表情,拱手道,“公子一路多施善举,备早有耳闻,民间更赞公子之善心。”
“只是,备如今不过蜗居小城,屡败于曹,兵微将寡……”
皇甫佑见状,微微一笑,“佑愿为玄德公筹划一条匡扶汉室之路。”
刘备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不正是因为身旁没有一个合适的谋士吗。
曹操有荀彧、荀攸,袁绍就更不用说了,田丰、许攸、沮授……全是王佐之才,而他呢,有陈群小伙……没表现机会,孙乾简雍这俩老哥们,外交可以,但别的能力就差了几个档次。
旋即刘备开口问道,“备愿闻其详!”
陈群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待皇甫佑的发言。
关羽微眯丹凤眼,抚髯不语,显然对皇甫佑有些不满,在他得知皇甫佑一路接济百姓时,对皇甫佑的印象便十分不错,但听他说有‘匡扶汉室’之计,顿时好感全无,只觉得这公子哥在说大话。
他关羽只服有本事的人,没露两手之前,连诸葛亮都不行。
孙乾简雍等人同样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皇甫佑,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皇甫佑轻抚短须,“夫乱世争雄,无非以兵戈荡平诸候。”
“玄德公若想匡扶汉室,必要有兵马、钱粮、文武能臣,然,兵、粮怎取?文武能臣何在?”
“如今天下大乱,袁绍雄冀州,袁术据扬州、刘表坐拥荆襄……此等诸候皆占据一州之地,征兵卒,聚贤士,得钱粮,虎视天下。”
“所以欲得天下,必得一州之地为根基。”
“反观玄德公,仅小沛一城,乃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也,纵有擎天之志、盖世之勇,亦难施展。”
刘备闻言,神色更加黯淡,长叹一声,“备岂不知根基之要?然……唉,如之奈何?”
皇甫佑走到高挂的地图旁,“然大汉各地州郡,亦有优劣。”
“天下之民,北方占据十之七八,而北方之民,无不聚冀、豫、青、兖,袁绍雄踞河北,实力强悍,莫能与之争,青州已为曹操所掠,兵威正盛,现如今——”他拉长声调。
“玄德公若想匡扶汉室,应当东进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