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晓抬起头来,再次恢复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对着院子里的众人说道:
“既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那我走上一趟便是了。
毕竟只是两家人之间的一场误会,想来府尹大人也不会为难咱们的。”
“正是此理!”贾赦挺身而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着胡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的林清晓眼皮直跳。
哼!
我跟你客气客气,你倒跟我摆起长辈的架子来了。
也罢,咱们走着瞧,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舅舅您还能这么淡定自若。
环视了一周众人,林清晓便告辞离开了。
直到这个时候,那位号称会来事的薛姨妈,都没有跟林清晓多说一个字,这特么妥妥的就是看不起我们林家啊。
从贾府离开,林清晓没有第一时间去顺天府,而是首先返回了家中。
到家见过贾敏,将他在贾府的遭遇讲了一遍,直接让贾敏怒不可遏。
“你大舅和你二舅母好不晓事,这件事咱们才是苦主,他们不赔礼道歉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让咱们去救他们?”
“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林清晓一看贾敏是真生气了,连忙上前扶住对方,将之拉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母亲莫要动真气,儿子在外祖母家,已经给了那薛家一个下马威了。
我当着那薛家主母的面,审问了他们家的小厮,还让咱们家的护卫吓唬他,说要抠了他的眼珠子。
您是没看见啊,当时在院子里,二舅母和她那个妹妹,吓得腿都软了。”
“做得好,谁叫她们王家人有眼无珠,好好臊臊她们!”贾敏依旧愤愤不平的说道。
等到又骂了一阵王家人,贾敏心中的那口恶气出来了,脑子也冷静了一些,这才又问林清晓道:
“儿啊,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生气归生气,但那薛潘毕竟是你二舅舅的小姨子的儿子,事情的起因也牵扯到了你房里的丫头,这件事咱们也不好明着作对才是,否则不是让你二舅舅夹在中间难做么?”
面对贾敏的问题,林清晓叹了口气,随后道:
“母亲,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薛潘倒楣,被顺天府的钱秀捉到了,那么事情就变得极为复杂。
钱秀看似是清流一派的人物,但母亲您仔细想想,顺天府管理的可是京畿重地,手下还有三千带械衙差,这么一支京城内部的力量,掌管他的,能是普通人吗?”
听林清晓这么一说,贾敏瞬间坐直了身体,道:“儿你是说,这个钱秀是当今皇上的人?”
林清晓点头,随即道:“这是必然。
自从十几年前甲辰之祸后,勋贵家族扶当今陛下坐上龙椅,顺天府尹这个职位就一直是被勋贵家族轮流掌握。
而两个月前,皇上用九省都检的职务,从王家人手里换到了顺天府尹这个职位,又怎么会不安排绝对的自己人呢?
毕竟,甲辰之祸时,先太子便是死在顺天府衙差的手里。
对此,当今皇帝能不忌讳?能不担心?”
贾敏听的心头一跳,儿子提到的甲辰之祸,她可是亲历者之一。
当时她刚刚新婚不久,人还在京城,现在回想起当年那血流成河的场面,犹自心跳不已,不敢回忆。
此时,贾敏双手有些颤斗的拉住林清晓的衣袖,颤声说道:“儿啊,如果这事真的涉及到了皇上,那你可千万千万不可以身犯险!
拼着薛家踩了咱们的脸面,拼着咱们家的护卫和那个晴雯不要了,也不可卷入党争里去!”
看到贾敏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林清晓心中又好笑,又心疼,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父母可是亲身经历过甲辰之祸的,这明显是被当年的景象吓坏了。
因此林清晓赶忙安慰母亲道:“娘,事情没到那一步。
我就是想说,现如今爹爹和我的位置其实有些尴尬。
爹爹掌管东南盐课,而我又是东宫伴读,明摆着在勋贵派眼中,咱们是皇上的人。
可我林家祖上四世列侯,娘您又出身荣国府,在清流一派眼中,咱们又属于勋贵家族。
所以啊,咱们两头不落好。”
贾敏听儿子这么说,反而笑了出来,道:“怎的就是两头不落好了?在我看来,这正好可以左右逢源,游离在党争之外。”
面对母亲这种想法,林清晓是不怎么认可的。
正所谓党同伐异,在这种政治斗争中,能够左右逢源,两边站队的例子实在是太少了。
毕竟发展到了现在,古时候那些世家大族的生存哲学,在当今这个时代已经不适用了。
那个时候,世家大族可以各派子弟去不同的阵营中做事,无论哪个阵营胜利了,家族的利益都能得到保证。
可这种做法是创建在当时的社会制度和经济制度上的,彼时的世家,俨然就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国家,甚至有的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是能跟朝廷分庭抗礼的。
而今天呢?用后世教科书上的话讲,是封建集权发展到了顶峰的时代,这个时候再想当骑墙派,那就是必输的结局!
正所谓,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手握大权,口含天宪的皇帝,怎么可能允许手下的臣子三心二意呢?
不过此时的林清晓并不打算说服自己的母亲,而且也没有说服的必要。
说到底,林家的决策是由林家的男人来决定的。
尽管贾敏出身高贵,又是当家主母,可她依旧管不了外面的事务,更遑论这种决定家族走向和命运的大事了。
因此,林清晓听完母亲的话,当即展颜一笑,遂说道:“母亲说的是,所以这件事,孩儿想拿了父亲的名帖,去见见那个钱秀。
如果对方不甚在意,咱们就搭上几个银子,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如果对方想抓着不放,那便先把咱们摘出来,至于薛家的那个傻儿子,便让他们王家人去想办法吧。
毕竟,他们才是真亲戚,没道理人家真亲戚都不管,咱们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反而去卖力气,没得叫人小看了去!”
“恩,正是此理!”贾敏又道:“等你回来告诉我详情,明日你继续去当你的差,剩下的为娘去荣国府跟她们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