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宁芝馨拉出了据点。
一路上，我都在盯着那仍站在台上的夜一鸣。
直到走出门口的最后一刻，我都没移开视线。
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嘴角挂着仿佛写死在脸上的微笑。
可我知道，他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的人。
一个面对那么多牺牲都无动于衷的人，那点笑容恐怕是他最后的“人性”了。
任务开始了。
所谓“冰城”，并不是单指一座城堡那么简单。
它的外围，是一整片被冰雪覆盖的废墟区域。
残破不堪的建筑如同被某种巨兽撕碎后随手插在雪地里一般。
东倒西歪，支离破碎。
空气中的寒意带着刀片似的锐利，一刀一刀刮在人脸上。
前行二十分钟左右，就能抵达冰原的中心。
冰城。
它的外形几乎是用冰雪与断裂的钢筋混凝土拼接而成的。
明明毫无设计可言，却诡异地自成结构。
像是一场自然灾害和工业废墟强行缝合出来的怪物建筑。
据观察，这座冰城整体接近圆形，拥有大量出入口。
但绝大多数都布满断裂结构或异常地形，根本无法通行。
唯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自有一个相对“能走”的入口。
这也正是我们被分成四支小队的原因。
事实上，地下都市的战斗力量远不止我们这些人。
但在这种地方人再多也没用。
况且除了冰城，零号的其他地方也需要保护，尤其是人口还来来不及转移的三个附属城区。
想要出地下都市只能走零号城区中央的那座升降梯，在零号出事的当下，用来连通三个城区的通道也被封锁了。
其中以三号城区最狠，它是被冰城附带的冰原封锁的。
事实上，这两天我们也试着联系过家里。
但通讯遭到阻碍，没能实现。
很难想象在这种高科技的地方，居然连通讯阻碍这种小问题都解决不了。
我一度怀疑是夜一鸣在针对我，故意不让我联系家里。
踏入冰原后，暂时没有遇到敌人。
其实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几支先遣侦查小队深入过这片区域。
根据他们留下的初步报告，在真正进入核心区域之前，我们眼下最需要警惕的只有一个东西。
那就是无处不在的寒气。
刚踏上冰雪的一瞬间，我就听见身边传来一连串的声响。
那是大家的火焰护符在同一时刻自动激活的声音。
淡红色的火焰从护符中升起，包裹住身体外围，如同小型结界。
如果没有这些护符，我们的体力和魂力都会以极快的速度流逝。
那感觉……让我分外熟悉。
灵能使组成的侦测组被护在队伍最中央。
宁芝馨双手紧握着那根银白色金属扫帚，像举着某种仪式道具似的走在队列中，扫帚头朝下贴着冰面缓缓移动。
她身边展开了五六块光屏，屏幕上各种波形图与数据正在飞速跳动。
她的眼神专注得惊人，整个人沉浸在数据世界中，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似的。
通过小雨共享的能力，我能看到她的消耗要比我们大得多。
为了探测地下结构，她必须将力量渗入冰城，这种做法无异于主动打破了火焰护符的保护。
虽然出发前，她被塞了好几块“人工魂玉”作为后备隐藏能源。
但魂力充能本身就是一种负担。
如此高强度作业，我真担心她的小身板吃不消。
此时她的小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湿湿的刘海贴在额前，看得我忍不住担忧。
我走过去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啊，没事！”宁芝馨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搭话，一时间手忙脚乱，扫帚差点没拿稳。
她回头对我露出一个有点慌张、却努力维持坚强的笑容：“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专业的！”
话虽然轻快，但我还是能从她眼神中看出疲惫。
我正要再说点什么安慰她，身边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我。
“你，别对工作中的灵能使搭话！”
走过来的是我们这一组的队长。
一个身穿深蓝色装甲的热神兵战士。
面罩把他的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头整齐的黄色短发。
身材匀称但不算高，声音也带着种很明显的年轻感。
“要是她因为你分心出错了，你来替她工作么！”
我原本想怼他一句，但转念一想，没必要跟工具人计较，便装模作样地道了句，“对不起。”
然后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下次还敢。”
那位队长见我“认怂”，也没再说什么，不过看他转身时那毫不掩饰的不爽气场，我敢打赌他现在已经把我列入“重点观察对象”了。
难得啊，我还以为热神兵战士都是面瘫机器人呢，这位队长居然还有如此人性化的情绪。
宁芝馨饱含歉意的和我对视一眼，随后默默低头继续专注工作。
又前进了一段距离后，她突然顿住，手中的扫帚往地上一杵。
“就是这里！”
队长立刻做出反应，抬手发出命令：“全员停下！战斗人员展开警戒，工程组准备作业！”
我们迅速散开，彼此保持适当间距，分别站到外围的警戒位上。
与此同时，几名士兵在宁芝馨与其他灵能使的指引下，从腰间的空间装备中取出那种长筒状的仪器，打开底部三脚架。
“咔咔咔”一连串轻响之后，装置被固定到了雪原上。
仪器中央一个像摄像头的装置开始闪动红光，对准冰面不断扫描，发出轻微但持续的“滴滴”声，像在和什么同步频率。
不得不说，这个空间背包真是个好东西。
虽然攻击性的热神兵武装的威力不如魂器或者天赋武器，但是功能型的装备却实现了弯道超车。
我在零界之域中抽出飞行魂器时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
但是，飞行兵种的热神兵人均一副钢铁飞翼。
虽然性能上远不如我的飞行魂器，但好歹能飞。
如今的探索队几乎人均一个储物用的空间装备，我敢说，等这东西真的普及了，那些传统的空间道具一定会被迫贬值。
“其他三组的数据也发过来了！”
一位年纪稍长的女性灵能使抱着一台特别样式的笔记本电脑跑到宁芝馨身边。
虽然每一组都配备了探查器，但真正能精准判断“节点”位置的，只有宁芝馨一个人。
也就是说她一个人，得干四个人的活。
我趁着这段片刻的空闲，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墨痕雨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
“月天，根据你传回来的数据，我分析了一下，你猜猜冰城的本质是什么？”
“冷无霜的冰结领域。”
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脱口而出。
“正确。”墨痕雨肯定了我的回答，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赞许。
这可不是我瞎蒙的。
只要和冷无霜正面交过手的猎魔者，稍微感受一下这股寒意，就能发现这片冰城，其实就是“冰结领域”的超级进化版。
问题是……谁知道现在这个领域处于哪个阶段？
就我所知，初始阶段的冰洁领域只有寒气，随着威力提升，领域中就会凝结出冰刃，后期甚至会刮暴风雪。
如果现在已经是终极阶段了，那任务还有的做。
可如果现在仅仅是初始阶段的进化版……
“那除了你之外，在场恐怕没有人能活下来。”
我的心理活动自然瞒不过和我心心相通的墨痕雨。
她顺着我的话语气凝重的说：“祈祷那个满身复仇执念的猎魔少年心里，还残留着一丝对人类的怜悯吧……”
忽然，她的话音拔高了几分，“等等，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