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前夕,杜九畹家中笼罩着一层阴霾。
妻子李氏卧病在榻已有半月,这日清晨,杜秀才正欲赴友人茱萸会,忽见妻子面色青白,对着空荡荡的床帐喃喃自语。
“儿啊”李氏突然用苍老的男声呼唤,惊得杜秀才打翻了铜盆。
水声哗啦中,他猛然想起停灵在后院的母亲棺椁,连忙作揖:“可是母亲显灵?”
“畜生!连亲爹都认不得了?”
李氏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指直戳杜秀才眉心。
这力道绝非病弱妇人所有,杜秀才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供着的重阳糕。
老仆张伯闻声赶来,见状立即点燃三炷安魂香。
青烟缭绕中,“李氏”盘腿而坐,俨然一副老翁做派:
“为父特为媳妇续命而来。适才四个勾魂使要拿人,领头的张怀玉与我有些交情”
话音未落,窗外骤然刮起旋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
杜秀才急忙按吩咐备好纸钱。
当锡箔元宝在院中燃起幽蓝火焰时,妻子喉间发出“咯咯”笑声:
“走了走了,这几个贪嘴的。三日后须备四色荤腥答谢,你娘手脚不灵便”
“父亲!”杜秀才跪地哀求,“阴阳有别,岂能让活人”
“糊涂!”附身的老父厉喝,惊飞檐下麻雀,“不过借她身子走一遭,误不了性命!”
话音方落,李氏突然栽倒,额角磕在青砖上渗出鲜血。
三日后,杜家正厅摆开八仙桌。
李氏忽然夺过丫鬟手中的重阳酒一饮而尽,双眼翻白道:“好个贪心媳妇!
那日竟想偷我冥银?”
她抄起竹筷敲打自己左手,啪啪作响:“这两锭是要打点鬼差的!”
忽有阴风穿堂而过,烛火齐灭。待重新点亮时,李氏已直挺挺倒地。
杜秀才正要施救,却见她指甲暴长三寸,在地砖上刮出深深白痕。
众人惊惧间,老仆张伯突然对着虚空作揖:“老爷放心,少夫人这就去帮厨。”
半日后,李氏苏醒时衣襟沾满烟灰,竟真似刚从灶间出来。
“可了不得!”
她揉着酸痛的腰背,“公公在阴间排场大得很,两个穿绛色围裙的鬼厨娘”
说着突然捂住嘴,从齿缝间吐出半片冥纸剪成的鱼鳞。
最奇的是当晚,杜家厨房莫名飘出红烧蹄髈的香气。
杜秀才循味查看,只见灶台积灰上,赫然印着几个湿漉漉的爪印,装茱萸酒的锡壶竟空了,壶底残留着灰白色纸灰。
此事传开后,城西纸马铺的掌柜作证,那几日确有个酷似杜家老太爷的灰影,半夜来买过描金纸扎的八仙桌。
更蹊跷的是,李氏病愈后突然精通厨艺,尤其擅长一道杜家祖传的蜜汁火腿,可她分明从未见过这道菜的配方。
次年清明,杜秀才扫墓时发现父亲坟前有四个空酒坛,排列得整整齐齐。
坛底残酒泛着诡异的碧色,旁边纸灰堆里,隐约可见“怀玉”二字的金箔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