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拉格圣”这个称谓如同一把钥匙,瞬间击穿了莉莉库拉格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那不是被揭穿身份的恐惧,而更像是某种珍贵事物被彻底打碎前的绝望。
她剧烈地摇头,不顾喉咙伤口的撕裂,艰难地发出声音:“不……不是……”
剧烈的动作让她再次咳出大口鲜血,气息迅速衰弱下去。
然而,在这生命急速流逝的时刻,她的眼神却奇异般地柔和下来,那层常年笼罩其中的冰冷与算计如同冰雪般消融,露出了底下被深深掩埋的真实。
记忆的洪流冲垮了堤坝,将她带回那段并非全是虚伪的时光——
糖浆群岛,浓稠如蜜的海域上空,阴云密布。
年轻的莉莉库拉格——那时她只是“莉莉”,一个自称被逐出天龙人家族——正与当时还在东海磨练剑招的光月一辉“偶遇”,随后俩人并肩作战,对抗着以谋略和速度着称的“百计”克洛。
克洛的猫爪在细雨中划出无数道寒光,身形如同鬼魅般闪烁,利用糖浆海域特有的粘稠水汽和复杂地形,制造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像。
“左边!不,是右边!”莉莉急促地喊道,她的剑勉强格开一次致命的偷袭,手臂被震得发麻。那时的她,虽然肩负着监视和接近一辉的任务,但同样沉浸在这场真实的冒险与危险之中。她必须扮演好她的角色,甚至在某些时刻,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最初的使命。
一辉紧闭双眼,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微光,手中的剑却稳如磐石。“不,都不是。”他沉声道,声音奇异地平静,“他的真身……在上方!糖浆水汽的折射扭曲了视线,但他的杀气轨迹不会骗人!”
话音未落,一辉的剑如同预判般向上刺出!
一道锐利的金光刺破阴霾,精准地穿透了克洛真身所在的位置,将其从半空中逼退,衣角被划开一道口子。
克洛惊疑不定地后撤,推了推滑落的眼镜。
莉莉惊讶地看着一辉的侧脸,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但他眼神中的专注如同燃烧的火焰。“你怎么……”
“在极致的混乱和高速中,反而要保持极致的专注。”一辉睁开眼,对她露出一个带着战意和些许兴奋的笑容,“万千虚影皆是迷惑,唯有心静,才能捕捉到那唯一的真实与时机。这是你教我的,莉莉,在之前的训练里。”
莉莉微微一怔。她确实在之前的旅途中,以“切磋”为名,引导过一辉关于速度与虚实转换的技巧,那是神之骑士团训练的一部分,但她没想到一辉能如此快地领悟并运用到实战中,甚至升华到了更高的层次。那一刻,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夹杂着任务完成的满意、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以及某种她不愿深究的悸动。
记忆的场景飞速切换。
海上餐厅巴拉蒂,灯火通明的夜晚。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过后,他们协助餐厅修复损坏的设施,却意外引来了“红脚”哲普的兴致。这位曾经的传奇海贼,如今的顶尖厨师,提出以“厨技”来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试。
哲普的踢技如同翻炒食材般流畅而充满爆发力,每一击都蕴含着奇妙的韵律和变化,将厨房中的切、剁、揉、甩等动作完美融入战斗,看似随意,实则威力惊人。
一辉起初被打得措手不及,他的剑术虽然凌厉,却总感觉跟不上对方那充满生活气息却又天马行空的节奏。
“万物皆可入剑,小子!”哲普大笑着,一个旋身,腿风如擀面杖般碾压而来,“厨房里的道理,和这大海上的道理,有时候是相通的!最强的技巧,往往就藏在最平凡的生活之中!”
莉莉在一旁看着,她看到一辉眼中的困惑逐渐被亮光所取代。他开始不再拘泥于固定的剑招,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去模仿、去融合哲普那独特的战斗方式。
他的剑势开始变得圆融,时而如文火慢炖般沉稳粘稠,时而又如猛火快炒般迅疾爆裂。圣光的力量不再仅仅是锐利的斩击,更开始模拟出各种不同的“火候”与“力道”。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一辉格开哲普一记重踢,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谢谢您的指点,哲普先生!”
那晚之后,一辉的剑术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灵性与变化。莉莉看着他专注琢磨的身影,看着他因为一点小小的领悟而雀跃的样子,任务报告上的字句不知不觉变得不再那么冰冷客观,甚至偶尔会带上一点……近乎于欣赏的描述。
记忆再次流转。
可可亚西村外的橘子林,夕阳将枝叶染成一片暖金。
一位名为镜志郎的盲眼老剑士居住于此。一辉听闻他的名声,前来请教“心眼”之术。
镜志郎的竹刀每一次挥出都精准无比,仿佛能“看”透一辉所有的动作和意图。“眼睛会欺骗你,耳朵会迷惑你,”老人平静地说着,竹刀轻巧地点在一辉招式最薄弱的环节,“真正的洞察,源于内心。让你的心静下来,如同明镜,方能映照出万物的本质,不为纷繁的表象所迷惑。”
一辉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失败。他的见闻色霸气初具雏形,但距离“心眼”的境界还相差甚远。
莉莉坐在不远处的橘子树下,看着一辉汗流浃背却坚持不懈的身影。她本该利用这段时间收集情报、传递消息,但不知为何,她却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她会忍不住开口,不是以教导的口吻,而是以同伴的角度提醒一辉:“气息,注意你右后方那片落叶的气息流动。”或者“他的重心变化了,在左脚!”
她的提示总是恰到好处,融合了神之骑士团特有的精密观察技巧,却又包裹着同伴式的关切。一辉往往会茅塞顿开,然后对她投以感激的笑容。
那一刻,莉莉的心跳会漏掉一拍。她分不清那笑容是任务需要维持的假象,还是自己内心深处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记忆的画面如同疾驰的列车,掠过一个个熟悉的场景。
罗格镇,潮湿阴暗的后巷。
他们与自称“拾荒者”的玛琳狭路相逢。那是一个为了生存而将杀戮技巧锤炼到极致的女人,她的攻击没有任何花哨与形式,只有最直接、最狠辣、最高效的杀人术,目的只有一个——活下去。
那场战斗短暂而激烈,充满了赤裸裸的死亡威胁。一辉在生死边缘游走,第一次见识到了在绝对恶劣环境中淬炼出的、摒弃一切道德的战斗方式。这与他秉持的信念和剑道截然不同,却极大地震撼了他,让他明白了世界的另一面残酷真相。
颠倒山前,诡异莫测的涡流海域。
他们遭遇了被称为“海涡”银古的男人的袭击。银古的剑术如同旋涡般粘稠缠绕,擅长借力打力,将对手的力量化为己用,让人深陷其中,难以挣脱。
一辉刚猛凌厉的圣光呼吸屡屡受挫,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的力量反而被引导回来攻击自己。是莉莉,战斗中敏锐地指出了银古发力转换瞬间那微不可察的间隙:“他的旋涡并非完美无缺,每一次力量转换的瞬间,就是旋涡最薄弱的时刻!”
一辉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机会,圣光呼吸的力量以点破面,终于撕裂了银古的防御。那一战,让他深刻体会到了“顺势而为,以柔克刚”的道理,明白了强大的力量并非只有硬碰硬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