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大海天不亮就起了床,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东边泛白的天际,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待天色稍亮,他便迫不及待地敲响了二弟陈大江的房门。
“大江,起来了,今天要去镇上把鱼栏的账目结了,还得去县城码头找李老大商量船队的事!”
陈大江揉着惺忪睡眼开门,见到兄长这般精神,也不由笑了:“大哥,你这劲头比年轻时还要足啊!”
兄弟俩站在院子里,看着这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屋,眼中有不舍,更多的却是憧憬。
“大哥,这老屋咱是留着,还是?”陈大江问道。
陈大海大手一挥:“当然是留着,这是陈家的根儿,以后逢年过节还是得回来住,请三叔偶尔帮忙照看一下就是。”
“成!”陈大江点头赞同。
两人开始规划着搬家的事宜,家具大件就不带了,县城宅子里都有。
主要是一些有纪念意义的旧物和衣物,以及村民们送来的一些舍不得丢的土产。
陈大海摩拳擦掌,己经开始憧憬着指挥几艘法船出海的场景:“那法船源儿都跟我说了,比咱们的飞燕号还强,以后跑远了,也是安全得很。”
兄弟二人简单用过早饭,便急匆匆出了门。
路上遇见早起的村民,陈大海都挺首了腰板,声音洪亮地打着招呼。
“这么早啊大海哥?”
“去办点事,源儿在县城给安排了差事,可怠慢不得,得赶紧去交接!”
女眷这边也同样忙碌。
林三娘和二婶周氏,着手收拾着细软家当,哪些要带走,哪些要留下,哪些需要打包,哪些需要处理,都需要一一过手。
屋内不时传来她们低声商议以及翻箱倒柜的动静。
在整理间隙,林三娘寻了个空,拉着周氏低声道:“他二婶,有件事,得跟你商量一下。”
周氏见大嫂神色认真,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大嫂,你说。”
林三娘略一沉吟,道:“是关于源儿和和小渔的婚事,昨晚我又跟源儿提了,源儿说他愿意。”
周氏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真的?源儿他答应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林三娘点点头:“源儿是答应了,只是你也知道,源儿如今身份不同了,是官身,咱们陈家眼看也要搬去县城。”
“我在想,这婚事是不是该早点定下来?趁着还在村里,先把亲事定下,等到了县城安顿好了,再好好办婚礼?”
周氏立刻明白了大嫂的顾虑。
她是担心去县城久了,接触的人多了,万一陈源改了主意,或者有高门第的人家看上陈源,那周渔可就难说了。
“大嫂考虑得周到。”周氏连忙道。
“我这就去找周家嫂子说道说道,探探他们的口风,小渔那孩子没得说,周家也都是老实本分的,想必不会有意见。”
“嗯,你先去说说也好,态度要诚恳些。”林三娘嘱咐道。
“就说我们陈家绝不做那嫌贫爱富之事,源儿既然愿意,我们做长辈的就支持,定亲的礼数,咱们也按规矩来,绝不会亏待了小渔。”
“哎,我晓得。”周氏应了一声就要出门。
“等等,还是明日吧,虽说源儿说了从简,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林三娘盘算着。
“三牲、礼饼、绸缎、首饰这些都得备齐了,不能让人看轻了小渔,也不能让周家觉得我们怠慢。”
二婶连连点头,她如今对这位提携他们家的侄子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对这门亲事更是举双手赞成。
“等周家答应下来,还得请里正和几位族老做个见证,选个吉日,把定亲礼风风光光地过了。”林三娘越想越细,脸上笑开了花。
儿子有出息,又即将定下一门称心的亲事,她这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陈源没有参与具体的筹备,他信步走出家门,朝着村中熟悉的方向走去。
首先来到的是王磊家。
王家院子里,王磊正光着膀子,吭哧吭哧地劈着柴火,浑身肌肉虬结,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流淌。
“石头。”陈源在院门外喊了一声。
王磊闻声抬头,见到是陈源,连忙放下斧头,胡乱擦了把汗,憨笑着跑过来:“源哥儿!你怎么来了?”
“找你有点事。”陈源笑了笑,开门见山,“我家在县城接手了一支船队,有几艘法船,十来艘普通渔船,正缺可靠的人手。”
“你力气大,水性好,为人踏实,我想请你过去,不管是跟着出海,还是在码头负责管事,工钱方面,都不会亏待你。”
王磊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急促起来:“法法船?源哥儿,你说的是真的?我我能行吗?”
“我说你行,你就行。”陈源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去县城?”
“愿意,当然愿意!”王磊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挥舞着拳头,“我这就跟爹娘和我媳妇说去,源哥儿,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离开王家,陈源又来到了李柱家。
李柱正在修补一张破旧的渔网,手法灵巧。
他父亲腿脚不便,靠在墙根晒太阳,母亲则在灶房忙碌。
“栓子。”陈源招呼道。
“源哥儿!”李柱见到陈源,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
他父亲也挣扎着想站起来。
“叔,您快坐着。”陈源连忙上前扶住李父,然后对李柱说。
“栓子,我家的船队需要人手,你脑子活络,水性也佳,熟悉海情,你过去,可以先从水手做起,以后熟悉了,就是当个船长也不在话下。”
李柱闻言,先是惊喜,随即又看了看行动不便的父亲和操劳的母亲,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陈源看出他的顾虑,首接道:“放心,到了县城,会给你们安排住处,若是二老愿意,也可以一同接过去,铺子里也缺人手,工钱足够在县城生活。”
听到这话,李柱的顾虑顿时打消了,他父亲也激动地连连道:“源陈都尉,您您真是我们李家的大恩人啊!栓子,快,还不快答应!”
“源哥儿,我去,我一定好好干!”李柱用力点头,眼中充满了感激。
最后,陈源去了陈海娃家。
海娃是村里另一个水性极好的少年,以前也常和他们一起赶海,只是家境更为贫寒,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
当陈源说明来意,表示船队需要他这样的好水手时,海娃和他母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道谢,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陈源一连走了几家,将儿时这几个玩伴或村里公认踏实能干又熟悉水性的年轻人都问了一遍,无一例外,都欣喜若狂地答应了。
对他们而言,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是陈源念着旧情,提携他们,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那些被陈源找上的家庭,无不欢天喜地,对陈家更是感恩戴德。
而那些没被选上的,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只有羡慕的份。
夕阳西下,陈源走在村东海滩边,远远地,他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礁石边,正小心翼翼地捡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