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县衙深处,刑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独角恶魷庞大的尸体被分割处理后,最有价值的材料己被妥善封存,等待进一步处理或上缴。
然而,经验丰富的仵作和县衙聘请的几位猎妖师,却在检查那些被送来的、相对“普通”的残骸和组织时,发现了一丝的异常。
“大人请看。”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猎妖师指着托盘上一块暗紫色的、略显干瘪的触手碎块。
其断面除了被冰封的痕迹外,内部肌肉纹理中,竟隐约可见数道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的暗金色纹路!
“此非天然生成之相,更非那恶魷自身妖力所能形成,倒像是…像是被某种更高阶的妖力强行侵蚀过的痕迹。”
另一名仵作也呈上报告:“禀县尉大人,属下查验妖血,发现其血液中除本身属性外,竟还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暴戾难言的气息,与恶魷本体属性格格不入,却诡异地融合在一起,似是而非…”
县尉高明远和闻讯赶来的馆主赵沧海面色沉静地听着,眼神却越来越锐利。
“高阶妖力侵蚀改造…异常的暴戾气息…”高明远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声音冰冷。
“果然不是偶然,这头恶魷,是被人为制造出来,或者说,是被‘催生’、‘强化’出来的怪物。”
赵沧海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暗金色纹路上:“能进行此种程度的妖力改造,其实力绝非等闲。”
“可能是换血境的大妖,甚至…是拥有真灵血脉的恐怖存在,但似乎状态特殊,并未亲自出手,反而假手于此孽畜,意图制造混乱。
这个结论,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换血境大妖?甚至可能与真灵有关?
这背后牵扯的东西,未免太过骇人,真灵何物,那可是妖族中最强大的“妖圣”乃至“大圣”,真灵后裔凭借自身血脉便能餐霞食气,生来便是超凡脱俗。
“若非赵馆主刀法通神,果断将其一击毙命…”高明远看向赵沧海,语气中带着后怕与庆幸。
“若让其逃脱,甚至继续成长,后果不堪设想,而我们也绝无可能发现这妖力改造的痕迹!”
正是因为这头被改造的恶魷被完整斩杀,尸体得以带回,这些细微却关键的证据才得以呈现在他们面前。
赵沧海目光深邃,没有接话,他脑海中再次闪过那巨妖最后瞬间不合常理的混乱…那真的是因为它受伤而产生的破绽吗?
“查!”高明远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眼中杀机西溢。
“给本官彻查,近半年,不,近一年,所有出入临海县,尤其是与东海有接触的可疑人员,所有关于海域异常的记载,所有可能与此类妖力有关的线索,哪怕只有一丝关联,也绝不放过!”
县衙这台庞大的机器,在高明远的怒火下,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一道道命令发出,无数明线暗探被调动,大量的卷宗被重新翻出…一张针对潜在幕后黑手的大网,开始迅速收紧。
而这一切的源头,皆因那头本应逃之夭夭的巨妖,被留了下来。
与此同时,距离海岸线百里之外,那片依旧被淡淡迷雾笼罩的赤水河入海口深处,隐藏着一处极为隐秘的水下洞窟。
洞窟入口被天然形成的礁石和茂密的水草巧妙遮蔽,内部却别有洞天。
洞壁光滑,仿佛被某种力量打磨过,镶嵌着一些散发着幽光的奇异苔藓,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空气潮湿而沉闷,弥漫着浓烈的腥气和水锈味,更深处还隐藏着数座依附着巨大礁石修建的的水上寨堡。
此处,便是赤水盗的真正老巢,亦是其首领“赤水蛟”张奎滔最大的秘密所在。
最大的一座寨堡大厅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砰!
一个精美的玉石酒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端坐在虎皮大椅上的张奎滔,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愤怒、心痛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
与外界传言那凶神恶煞的匪首形象不同,眼前的张奎滔虽面容精悍,眼神阴鸷。
但周身却散发着一股与周遭水汽极为亲和、却又带着淡淡威压的气息,其修为,赫然己达到了易筋境巅峰,距离锻骨境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
但此刻,这位令过往商旅闻风丧胆的匪首,却显得有些失态。
“废物!一群废物!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还搭进去一枚宝贵的‘云蛟血珠’。”他低吼着,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
下方几名匪首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深知那“独角恶魷”的来历。
数月前,首领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滴神秘至极、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宝血”,以其秘法,混合大量血食,强行打入了一头捕获的百年恶魷体内。
那恶魷因此实力暴涨,灵智虽未开多少,却也变得极其凶悍,更能一定程度上听从首领的指令。
原本的计划,是利用这头改造恶魷,配合他们熟悉的水域和迷雾,不断袭击县衙和过往船只,制造恐慌。
将官府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凶猛海兽”之上,从而掩盖他们真正的勾当。
按照预估,就算县衙派出高手围剿,以那恶魷的实力和狡猾,即便不敌,凭借雾气和墨汁掩护,脱身应当不难。
谁知…谁知竟被那黑水武馆的赵沧海,一刀就给斩了!
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那赵沧海的实力,竟恐怖至此?!
更让张奎滔肉痛无比的是,为了催生和控制那头恶魷,他可是用掉了一枚珍贵的“云蛟血珠”。
那是他最大的倚仗和秘密所在!
“大哥,现在怎么办?”一个脸上带着鱼鳞纹身的头目小心翼翼地问道,“县衙那边肯定起了疑心,正在大肆调查…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张奎滔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怒火,眼神重新变得阴冷狠毒:“查?让他们查!这赤水河口错综复杂,迷雾终年不散,没有熟悉水道的人引路,他们连门都找不到,就算找到又如何?老子经营这么多年,难道是吃素的?”
他嘴上虽硬,但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计划出现如此大的纰漏,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头恶魷死得太快太彻底,反而可能留下不该留下的线索…
“传令下去!”他冷声道,“所有外围据点暂时隐匿,停止一切活动,寨中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尤其是看管好那些‘血食’,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是!”众头目连忙应声退下。
空荡的大厅内,只剩下张奎滔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眼神变幻不定。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一处隐秘的烙印,那里,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灼热感。
多年前,他在一次海难中几乎葬身鱼腹,却意外坠入一处水下洞窟,见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景象,一条体长不过数丈,周身鳞片尚显稚嫩的幼年蛟龙。
而那蛟龙并未杀他,反而因某种未知的原因,赐予了他一滴宝贵的精血,并传了他一些粗浅的运用之法。
正是凭借这滴蛟龙精血,他才能脱胎换骨,实力突飞猛进,更在这赤水河口站稳脚跟,建立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赤水盗。
那滴精血,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视那蛟龙为主上,多年来一首暗中为其收集“血食”,助其成长。
此次改造恶魷所用的“蛟血珠”,便是他以少量主上赐予的血液凝聚而成,本意是为主上再多增添一个助力,同时转移临海县日益关注的视线。
却万万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沧海…黑水武馆…”张奎滔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杀机爆闪,“还有你…高明远。”
“不管是谁,敢挡主上的路,敢坏我的事…都得死!”他猛地握紧拳头,骨节发出噼啪的爆响。
“哼,不过,任凭你们武功再高,又怎能想到,你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寻常匪患…”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
“待到主人功体大成,破关而出之时,这临海县,乃至整片南海…都只会是我们的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