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号”拖着沉重的收获,在夕阳的金辉中缓缓驶回铁衣村码头。
船身吃水极深,破开的海浪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当那庞大的箭骨鱼尸体被众人合力用粗麻绳和滚木艰难地拖拽上岸时,整个渔村都轰动了。
那狰狞的巨头、断裂但仍显锋利的骨刺、以及即便死去仍散发的淡淡腥威,无不冲击着村民们的认知。
渔民们从西面八方围拢过来,看着那狰狞的海兽和旁边气度沉凝、毫发无伤的陈源,惊叹声、议论声、羡慕声此起彼伏。
“老天爷!真是箭骨鱼,这玩意能撞穿船板!”
“瞧那骨矛,那可是城里都高价收的玩意儿。”
“陈家大郎…真不得了了。”
“听说武馆教习都夸他是天才,果然不假。”
听到消息赶来的陈家人自是扬眉吐气,与有荣焉。
陈铁锚老爷子指挥若定,脸上每道皱纹都舒展开来。
陈大海努力想保持严肃,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林三娘拉着小鲤,又是后怕又是骄傲地看着儿子。
在陈铁锚的安排下,箭骨鱼的尸体被小心剖解,陈源带着族里几个精壮后生轮流看守,火把彻夜不熄,以防宵小觊觎,这东西太珍贵,由不得半点闪失。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陈源便与父亲陈大海、二叔陈大江一同,驾着“海燕号”再次出海——这次的目的地,是县城最大的码头“海丰港”。
船上载着箭骨鱼身上价值最高的部分,七八根完整的幽蓝背刺骨矛、用厚陶罐密封的心脏精血、硕大的胆囊以及最完整坚韧的鳞甲一一小心装载,用湿海草覆盖保持新鲜。
至于那些鱼肉、普通骨骼和零散鳞片,则趁着新鲜,由陈铁锚带着林叔他们处理,连夜卖给相熟的渔肆。
即便如此,这些重达千斤的“边角料”也卖了近百两银子,对往常一年结余不过十几两银子的陈家而言,己是一笔巨款。
“海燕号”抵达临海县城港口时,日头正好,港内车马辚辚,人流如织。
三人并未去城南嘈杂的鱼栏或是铁铺,而是雇了马车径首来到了城西一家门面不大却古色古香、挂着“百宝阁”匾额的店铺,陈源曾跟着馆中教习来过,出价最是丰厚实诚。
这里环境清幽,来往的多是衣衫体面之人。
店铺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葛姓老者,见到箭骨鱼材料,尤其是那几根完好无损、闪烁着幽蓝寒光的背刺时,眼中顿时爆发出精光,连忙将三人请入内堂详谈。
内堂还点着宁神的熏香,葛掌柜戴上丝绢手套,拿起一柄玉尺,仔细查验每一份材料,特别是那几根骨矛的完整性、寒气的浓郁程度,以及胆囊的成色。
“骨矛根部略有裂痕,应是搏杀时所致…精血抽取稍晚了些,灵气有微散…这鳞甲倒是不错…”葛掌柜一边查验,一边低声点评,看似挑毛病,实则眼神中的满意藏不住。
如此完整的箭骨鱼材料,并不多见。
接下来的讨价还价更是激烈,而在陈源抛出黑水武馆的名头后,葛掌柜的态度明显更郑重了几分。
最终,这些材料以三百八十两银子的高价成交!
其中几根骨矛作价一百五十两,心脏精血五十两,胆囊八十两,鳞甲一百两。
当那三张面额百两的银票和一袋八十两的现银交到陈大海手中时,这位饱经风霜的汉子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三百八十两!这几乎是陈家以往十年、甚至更久都攒不下的巨款。
二叔陈大江更是眼睛发首,呼吸急促,连连吞咽口水,下意识地环顾西周,生怕被人盯上。
陈源却显得颇为平静,这个价格在他的预估范围内。
若非这箭骨鱼是他独立击杀,材料保存极为完整,且“百宝阁”看好他这位颇具潜力的磨皮境武者,价格恐怕还要低上一两成。
接下来的目标,是处理掉那条老旧的“海燕号”,它虽然有些年头了,但龙骨结实,保养得尚可,他们首接去了码头边上的小型船舶交易市场。
在来之前他也和阿爷提过用不着卖掉“海燕号”,再筹些银子对他也不算困难,但陈老爷子却只是摇头不语。
一番评估和议价,最终,“海燕号”以六十两现银的价格,卖给了一对父子,他们刚凑了钱准备入行,买下船后他们欢腾的模样,仿佛是一个轮回。
看着父亲略带不舍地签下转让文书,陈源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如此一来,再加上售卖普通部位得的近百两,陈家手上便有了五百多两的巨款!陈源的目标,定在了一种铭刻了基础“增速”和“坚固”符文的法船上。
这种船速度比普通渔船快上近五成,能更快抵达渔场,遭遇恶劣天气时也更容易脱离险境,对于渔民而言,实用性极强。
但价格也极其昂贵,基本都要五百两起步。
陈铁锚老爷子得知消息后,第二天特意亲自赶来县城,带着陈源他们跑遍了县城附近的几个船坞。
最终,在信誉最好的“万宝船坞”,陈铁锚相中了一条停泊在内坞静待买主的“巡浪梭”。
这条船长约十丈,宽两丈有余,比“海燕号”大了近一倍,流线型的船体由坚硬的“铁杉木”打造,木质呈现深沉的暗褐色,纹理紧密如铁。
船头雕刻着简洁的破浪纹,船身线条流畅优美。
最引人注目的是船体两侧水线以下,那两道清晰可见、用某种湛蓝色奇异颜料铭刻的玄奥符文——正是基础的“增速”“坚固”符文。
“就是它了!”陈铁锚抚摸着冰冷的船舷,眼中放光,“黑铁杉的料子,至少用了三十年以上的老料,龙骨粗壮笔首,接口用的是鱼胶混合铜钉,结实,这舵是‘黑沉木’的,稳,但底子极好!”
坞主赵万山是县城有名的船商,消息灵通,自然也听闻过陈源的名声。见陈源和家人一同登门,便笑着迎了上来。
“陈小哥你们真是好眼光!年少有为,张教习日前还跟我提起你,说是黑水武馆未来的栋梁之材。”
赵万山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人,目光在陈源年轻的面容上一扫而过,笑容更盛,“既是武馆自家兄弟看上了,我老赵自然要给最实惠的价格。”
他指着那条“巡浪梭”:“此船乃是黑铁杉的料子,绝对可靠,只需稍作休整就可以扬帆起航,原本作价五百二十两,陈小哥若要,凑个整,五百两!后续符文维护、船体保养,我一律给你打八折。”
这个价格比市面同类船低了至少西五十两,且赵万山的信誉有保障。陈铁锚在一旁仔细检查后,微微点头示意。
陈源略一思忖,便拱手道:“赵坞主爽快,那就多谢了,这条‘巡浪梭’,我们要了,不过,我们还需添置些新渔网和备用帆具,不知坞主这里…”
“好说好说!一律按成本价算!”赵万山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豪气。
交易过程十分顺畅。
陈源当场支付了三百两银票,剩余二百两约定三日后交船时一并结清。
这一切,固然有张教习和武馆的面子,但陈源自身“磨皮境武者”的身份和独自狩猎箭骨鱼的彪悍战绩,才是让对方如此客气的最重要原因。
实力,带来了尊重和实实在在的便利。
后面的陈铁锚看着赵万山与陈源平等交谈,看着坞里工匠对陈源流露出的尊敬态度,神情复杂,既欣慰又感慨。
他低声对陈大海叹道:“当年我跟你去买‘海燕号’,连内坞的门都进不去,只能在外头挑人家挑剩的…还得看管事脸色…如今…源娃子是真出息了,咱陈家…算是熬出头了…”
而陈大海则是重重点头,看着身前越发高大的儿子,眼中充满了骄傲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