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想向你们眩耀，我只是，有钱而已。”
李愈坦然的说出这句话，在全场复杂目光注视中，干脆利落转身离去。安淼紧随其后，包厢门开合间，将几声挽留隔绝在门里。
来之前说好的，要送她回家。
一路走到停车场，李愈坐到副驾驶位，用滴滴找代驾。
甭管杨彤彤名声好坏、王启华如何做事，喊他来吃饭，不是为了在饭菜里下点耗子药毒死他。所以他起初想要克制，结果还是把生日聚会还是搞成这样子，挺没意思的。
车里沉默无言，能听到车窗降下的窸窣声。
李愈回头看向后排座，安淼见状递给他一颗糖：“吃吗？”
“什么糖？”
“巧克力糖，夹心的。”
安淼随手柄剥开的糖纸扔出车窗，李愈无奈的扯动嘴角，这姐姐心真大啊。不过糖挺好吃的，他有样学样把糖纸扔出车窗，打开车载音响放首歌。
二手玫瑰的歌，很欢快。
听着东北二人转的唢呐调调，安淼忽然说：“李愈，你变化很大。”
“因为两百万的表吗？”
李愈摘掉手表，扯着表带举到眼前，平静的仔细端详。
安淼双手垫着下巴，脸蛋枕在车窗框，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今天我是跟你来的，你要是觉得我故意搅局祸害你，我认，随便你怎么想。”
“别吧，安姐，咱俩没近便到这种地步。”李愈很心累。
以他们俩之间的距离，今晚来之前那句你想吃我啊，已经很别扭了。
此刻安淼说这话，就象一道选择题，如果她刚才并非搅局，那就是霸气护夫咯。总不可能是仗义执言，亦或者单纯想恶心王启华他们吧，大家都是成年人……
车里再度陷入沉寂。
啪嗒，一个什么物件从车顶掉落，安淼疼的咧嘴捂着手肘说：“我关车窗，把戒指撞掉了。”
“掉哪儿了？”
李愈打开车里所有灯光翻找，戒指卡在中控扶手前后排脚垫的缝隙里，他放躺座椅翻身弯腰去捡。安淼曲着腿腾出空间，可车里就那么大点地方，捡了两下都没捡出来。
他只能尽量把上半身前倾，一把抓住戒指捡起来。
安淼莫明其妙轻笑，抬手撩了下发梢：“所以我说你现在变化很大，以前我们坐同桌，你每次捡笔都要磨蹭半天。”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李愈尴尬地脸色发红。
安淼没杨彤彤漂亮，但她家里有钱，读书那会儿就用苹果新款手机了。被老师没收也不当回事，转天再带来个新的，把耳机藏在校服衣袖里听歌。
衣服永远带香味，鞋子天天不重样，很时髦。
而十六七岁的男生，正是和女生牵个手，都能竖旗的年纪。
自从有次早自习，李愈困得流口水弯腰捡笔，把头枕到安淼的大腿上迷瞪两分钟，就发现了新大陆。一开始只想溜号偷懒，后来么，不提也罢，他的笔总喜欢往桌下掉。
他一直以为，笔掉的挺自然呢。
安淼接过戒指戴回手指，边借阅读灯光检查戒指，边幽幽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胆小不敢说呢。”
“我错了还不行么？”李愈理亏弱弱的服软。
“咱们高中三年买过两次校服，和你同桌买校服那年，我买了五套夏季校服。周六加课不用穿校服，那个夏天，我只穿过几次裙子和短裤。”
安淼嘴角笑意满是玩味：“因为你胆小，我每次穿短裤和裙子，你的笔就不掉了。”
“咳，这代驾来的真慢！”
李愈转头望向窗外，朝代驾猛猛挥手示意。
平心而论，安淼要是直接邀请他去家里，看看会后空翻的猫，他但凡尤豫一秒钟，明天就把蛋摘了——哥俩不跟着他受这委屈！
但起手式说起曾经，太吓人。
安淼她爹，是个肩抗子龙满背刺青的狠人儿，当年开家长会见过一面，李愈当场就立正了，小半个月没敢掉笔！
现如今不是胆小，实在没必要惹这个麻烦。
李愈跟代驾一路闲聊着，把安淼送到她家小区门口，毫不留恋调转车头回家，开快点……
回到家楼下，正要坐电梯上楼，手机嗡嗡震动跳出新消息。
杨彤彤发来一串语音条：“李愈，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今晚是我没招待好你。但我觉得有些事得跟你讲清楚，我们刚吃完饭散场了，我在火锅店门口等你，你方便过来一趟吗？”
“不好意思彤彤，我已经到家要睡了。”
李愈回复一句，杨彤彤紧接着打来视频通话，醉醺醺转动手机摄象头，证明就她自己一个人。
几句话，今晚必须说清楚！
墨迹了半天，杨彤彤红着眼框，开始掉小珍珠。
这招李愈最近见多了，但还是又走出小区门口打个车前往餐厅，恰好应了二手玫瑰那句歌词，前夜不忙后夜忙。
到地方一看，杨彤彤孤零零坐在马路边，蜷着腿双手环抱膝盖。一早一晚有寒气，她只穿条露肩长裙，看着都冷。
李愈裹紧身上外套，走到近处问：“彤彤，你怎么了？”
“安淼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杨彤彤不答反问，扬起脸蛋自行给出答案：“她说我骚，跟哪个男人都睡，唯独就吊着王启华。说王启华不着调，成天喜欢到处装大哥，坑蒙拐骗。”
“彤彤你想多了，你先起来。”李愈伸手柄她拽起来。
杨彤彤肩膀打晃，眼神却很清明：“那你知道安淼为什么回老家来吗？读研在京城玩了两年，留不下只能回来，回来没事做开清吧。又是从外地找装修团队，又是花钱请探店博主宣传，半年赔了几十万关门大吉。”
“没关系，休息几天再开花店。她喊酒店老板一声叔叔，酒店婚庆用花全从她家买，她去几个学校转一圈，学校就也从她家买花！”
杨彤彤鼻子一酸：“我不一样，我爸妈好不容易给我凑了几十万开间茶室，消防和工商局三天两头轮着来。我没钱请探店博主，只能厚着脸皮让朋友给我转发朋友圈。那些来打牌的男人，眼睛恨不得长我胸上，我能怎么办？”
“彤彤，你醉了，回家吧。”
李愈无话可说搀扶住她，伸手拦了两辆的士，车里都有乘客。
杨彤彤还在说：“李愈，安淼她在学校就瞧不起我们，包括你。现在你在外面混好了回来，我和安淼一样是女人，我看得出来，不是你巴结她，是她想贴着你。”
“知道为什么嘛，因为她家没钱了，已经到拆房子卖地的地步了。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瞧得起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安淼比我贱多了！”
杨彤彤说够了，一把推开李愈。
打着晃笑着离去，走着走着，又蹲下肩膀抽动着低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