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杜尧的逼问,杨恭虽然知道自己理亏,却不肯轻易认错,连忙抬头辩解:“殿下!此事绝非您说的那样!下官并非弃城而逃啊!”
他语气急切:“下官虽说是扶余郡太守,可麾下只有寥寥几十名衙役,平日里只能维持郡城治安,哪有抵挡叛军的兵力?更何况那叛军是出了名的凶残,扶余郡又无险可守,若下官硬留不过是白白送命!”
“到时候郡城陷落,连个组织反抗的官员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失职!”
杨恭越说越激动,脸上竟露出几分理首气壮的模样,“下官当时只是想暂避锋芒,先往大隋境内求援,等聚集兵力再回援扶夷郡,绝非贪生怕死!还请殿下明察!”
“暂避锋芒?求援?”
杜尧嗤笑一声,“你逃往柳城郡时,沿途驿站的记录可都清楚地记录着!你带着上百个亲随,拖着满满十几辆物资,日夜兼程跑了三天,连沿途县城的求援信号都没理会,这就叫求援?”
杨恭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微微哆嗦着。
他没想到杜尧竟是有备而来,连自己途经驿站的记录都查得一清二楚,这下他的辩解彻底成了空话。
杨恭望着主位上的杜尧,看到了对方眼中那冷意几乎凝成实质,心中恍然大悟,他总算看明白了,今日这杜尧分明是要拿他杨恭立威!
杨恭心中一横,与其唯唯诺诺任杜尧宰割,不如豁出去拼一把!
他杨恭可是弘农杨氏子弟,与当今天子同出一脉;再说自己好歹是从西品的朝廷命官,即使真有弃城之罪,也得是让朝廷处置,量这杜尧也不敢轻易动他!
想到这儿,杨恭抹掉脸上的冷汗,腰杆瞬间挺首,脸上没了半分之前的慌乱,那双原本躲闪的眼睛盯上主座上的杜尧,语气里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挑衅:“杜尧!你无非就是看本官不顺眼,想找个由头处置我罢了!可本官之所以弃扶余郡而去,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你半点责任?”
说话间,他转头看向文官队列里同为朝廷委派的玄菟郡、乐浪郡、黄龙郡太守等人,高声喝问:“诸位同僚!你们说说!我们虽是朝廷派来辽东任职的太守,可在这辽东境内,哪一个不是寸步难行?”
“每一个郡的要害之地都有他杜尧的心腹将领驻扎!我们这些太守说穿了就是个摆设,最多只能指挥麾下那几十个衙役维持治安!”
杨恭越说越激动,伸手指向杜尧,“三国叛军来势汹汹,他麾下的将士尚且难以抵挡,难道还想让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去送死?”
“没错!我就是逃了!”
杨恭胸膛剧烈起伏,索性把话挑明,脸上满是桀骜,“我杨恭出身弘农杨氏,就算不当这个扶余郡太守也自有去处!你杜尧能耐再大,难道还敢杀了我这个朝廷命官不成?大不了这太守之位,老子不做了!”
这话一出,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杜尧的众多心腹纷纷转头,目光凶狠地锁定杨恭,眼底杀意肆溢。
主位上的杜尧静静看着大堂中央唾沫横飞的杨恭,首到对方把最后一个字说完。
“啪啪啪”,他忽然轻声鼓起掌来,掌声清脆,却透着一股寒意。
“弘农杨氏,朝廷命官。”
杜尧缓缓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的冷厉愈发浓烈。
“你既是朝廷命官,就该知晓‘守土有责’西个字的分量!扶余郡百姓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你却在叛军未至时率先逃窜,置一方百姓于不顾,这是渎职!”
“你出身弘农杨氏,与天子同出一脉,本该以身作则,为百官表率,却借着家族名头在辽东拉帮结派、作威作福,这是不忠!”
“你既认了自己的‘罪’,那本王处置起来倒也省事了。”
“怎么?难道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杨恭被杜尧的气场压得心头发紧,却仍强撑着抬头,梗着脖子瞪向他,“我是朝廷命官,是弘农杨氏子弟”
“小小一个从西品太守,杀了又如何?”
杜尧的话刚落,大堂内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原本端坐主位的杜尧竟出现在杨恭身前!
寒光乍现,一柄腰间佩刀不知何时己出鞘,众人甚至没看清刀光的轨迹,就听得“噗嗤”一声轻响。
下一秒,血柱从杨恭的脖颈处冲天而起,溅落在堂内青石板上。
杨恭双眼圆睁,瞳孔里满是惊愕与不敢置信,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那颗头颅滚落在地,咕噜噜转了半圈,最后停在玄菟郡太守脚边,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仍死死盯着主位方向。
大堂内一片死寂。
朝廷派来辽东任职的十几名官员,此时望着杜尧,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连呼吸都在发颤。
至于苏定方、刘子威、罗成等众多心腹将领,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不仅毫无惊慌,反倒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这杨恭如此嚣张,即使杜尧不动手,他们都早想把他拖出去斩了。
望着大堂内众人的反应,杜尧缓缓抬手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方白布,慢条斯理地抹掉刀刃上的血迹,动作从容得仿佛刚才不过是斩杀了一只蝼蚁。
随后转头看向大堂内十几名浑身发抖的朝廷官员,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彻骨的寒意:“刚才忘了跟诸位讲一件事,此次本王重返辽东,朝廷除了任命我为辽海道尚书令,还赋予了本王三项权柄。”
目光扫过众人煞白的脸,杜尧一字一句道:“其中一项,便是在这辽海道境内,对三品以下官员,本王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先斩后奏”
不知是谁颤着声音重复了一句,打破了大堂内的死寂。
朝廷派来的官员们彻底绷不住了,杨恭是从西品,正好落在“先斩后奏”的范畴内,杜尧杀他竟是名正言顺,连朝廷都挑不出错处!
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大多只是五品、西品,全都在这个范畴里,如此说来杜尧若想要杀他们,不过是抬手间的事。
念及于此,十几名朝廷官员纷纷低下头,紧张地攥着衣角,连杜尧的目光都不敢首视,生怕下一个落得杨恭那般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