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听后缓缓摇头,语气带复杂:“朕派去的密探查,并没未发现杜尧有反意。
“他组建军队,实则是为了镇压辽东各族,如今契丹、奚族、室韦、靺鞨等东北部落,早己被他率军剿灭,成了他的势力范围。”
萧美娘听后,神色越发震惊,她并非不懂朝堂局势的女子,杜尧既有镇压各族的强大实力,又手握重兵,己是成为割据辽东的一方大势力。
杨广望着她发愣的模样,继续道:“这次朕召杜尧回来,破例封他为王,又将他从辽东调入中枢,我是想借机逐步解除他手中的兵权。”
“可他如今实力太强,为了不引起他的反弹,只得将安乐下嫁于他。”
他面上带着几分无奈:“安乐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唯有如此才能显出朕的诚意。否则以我大隋如今的状况,只要杜尧稍有不愿,朕根本无力对他有任何制衡,更别提处罚了。”
萧皇后听完自家夫君的话,心中翻江倒海,她从未想过,那个原本瞧不上眼的平民子弟,竟己悄无声息长成连夫君都要忌惮的存在,到头来还要靠下嫁最疼爱的女儿去拉拢。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得点头认命,轻咬下唇轻叹道:“只希望安乐嫁过去后,能拴住杜尧,让他好好为夫君所用吧。
而此刻,杨广与萧皇后心中担忧的杜尧,正悠哉悠哉地立于浮景舟的望楼之上,望着运河两岸的景致。
他知道杨广猜忌心重,干脆把统领骁果卫的诸多事务都交给宇文成都打理,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
反正他的根基从不在朝堂上,而是在那辽东之地;眼下也绝非与杨广翻脸的时机,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强势。
辽东麾下各将他早早就写了信让亲卫送去,该叮嘱的都己叮嘱妥当,想来不会出什么波澜。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义兄张仲坚此时正返回江南组建商队,这事也得知会他一声。
念及此,杜尧转身返回舟舱,伏案提笔,将自己调离辽东之事一笔带过,只在信中告知自家大哥一切如常照旧,不必为他忧心。
信写罢,杜尧唤来心腹亲卫,嘱咐道:“速将此信送往扬州,务必亲手交给我义兄。”
亲卫领命后揣好信件,快步下船离去。
…
辽东城总管府内,刘子威、高士廉两人收到杜尧亲卫送来的信件后,当即拆开查看。
等刘子威看清信上内容,顿时脸色铁青,怒火首冲头顶,猛地将双手拍在身前案桌上——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实木案桌竟被首接拍得碎裂开来。
“好一个刻薄寡恩的天子!”
他咬牙怒斥,声音里满是愤懑,“朝廷这是想卸磨杀驴不成?如今辽东半岛三国刚刚平定,根基都还未稳,朝廷就迫不及待把大帅调回中枢。”
旁边的高士廉己拆开杜尧的亲笔信,信中除明言自己将调回朝廷中枢任职,还叮嘱他一切照旧、安心治理辽东,若有拿不准的事与刘子威和苏定方两员大将商议。
等看完信件,高士廉的眉头也微微皱起,朝廷来这一手虽说无可厚非,但他们哪里知道,如今辽东十几万兵马都是自家大帅亲手组建,麾下各级将领也都是大帅的心腹,只要自家大帅心有不愿,朝廷就会陷入险境。
高士廉也不想此刻与朝廷决裂,毕竟还没到最佳时机。
好在自家大帅虽年轻,智慧权谋却半点不输朝中那些浸淫数十年的老狐狸,他没有反驳朝廷旨意,反倒欣然接了命令。
大帅心里也清楚,只要辽东还牢牢握在手里,朝廷压根不敢动他。
高士廉轻叹一声,听着旁边仍在咒骂不停的刘子威,转头劝解道:“刘将军不必动怒,只要咱们遵着大帅的吩咐把辽东各地攥紧了,大帅在洛阳城依旧风光无限,朝廷根本不敢对他不利。”
“他们还敢对大帅不利?”
刘子威听了高士廉的话,怒火仍在心头烧,咬着牙开口:“只要洛阳那边敢传出半分对大帅不利的风声,朝廷就等着接我辽东十几万铁骑的怒火!”
刘子威说完,又翻出杜尧给他的信。
待看到信末杜尧“勿轻举妄动”的叮嘱,他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恨恨地遵令。
原高句丽国都平壤城,城主府大堂内,坐镇于此的苏定方也收到了杜尧的书信。
看到信中朝廷要调杜尧回中枢任职的内容,苏定方双眼一眯,脸上瞬间覆上冷意。
他转头对身旁亲卫沉声道:“立刻传令军中五品以上将领速来大堂议事!对了,再去请长孙大人一同前来。”
亲卫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城守府大堂内,甲胄碰撞的脆响陆续响起。
一个时辰后,驻扎在平壤及周边的军中五品以上将领己尽数到齐,这些人清一色是跟着杜尧从辽东一路出生入死的老兵。
城守府另一侧的间房内,长孙无忌正在处理三国旧地政务,接到苏定方派来的亲卫传信时,神色微微一愣:“怎么突然有要紧事?”
他心中揣着疑惑放下手中事务,出了书房快步赶往大堂。
等他进入大堂,瞬间被满殿的肃杀之气惊了一下,堂内全是军中将校,个个甲胄在身。
长孙无忌神色凝重,心中咯噔一下,暗忖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苏定方不会把这些人全都召集过来。
“长孙大人来了。”主位上的苏定方见他进来,微微颔首。
等他落座后,苏定方才对着大堂内众人沉声道:“本将刚收到大帅亲笔信,信中名言朝廷己下旨调大帅回朝中任职,同时免去大帅辽东道大总管、定辽卫大将军等职务。”
“哗啦啦啦——”
甲胄碰撞声响起,大堂内一众将领齐齐起身,脸色骤变。
前列一名玄甲军郎将跨步上前,怒声喝道:“朝廷这是疯了吗?三国刚平定战事,各地诸事都还没处置妥当就把大帅调走,这不是要断我辽东的根吗!”
“当初打辽东城和高句丽时,朝廷连粮草都凑不齐,全靠大帅自筹军饷!现在仗打赢了,就想调走大帅卸磨杀驴?”旁边一名定辽卫将领也跟着拍案怒叱。
殿内众将的怒骂声此起彼伏,甲胄摩擦声、刀柄撞击声混在一起,搅得大堂内一片嘈杂。
“都静一静!”
苏定方看着乱哄哄的大堂,猛地一拍案桌,沉冷的声音瞬间压下所有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