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郡本是百济北部的咽喉要道,数十年前被高句丽铁骑踏破,把它从百济手中夺走,如今早己成了高句丽的疆土。
站在黄山郡的城头,杨义臣和宇文成都望向百济方向目光里透着思索。
这时,一个泉氏子弟上前一步,对着杨义臣和宇文成都低声道:“两位将军,黄山郡对面五十余里就是熊津城。那是百济的北方重镇,若要想顺利覆灭百济,这熊津城必须攻克。”
杨义臣闻言微微颔首。
作为此次领兵的主将,他早在行军途中,就召集了高句丽境内熟悉百济情形各族子弟,将百济的重要城池、兵力分布摸了解清楚。
熊津城本是百济的都城,几十年前高句丽势大,发兵夺了汉江平原大半,连黄山郡也一并吞下。
熊津城离黄山郡太近了,百济王在高句丽兵锋逼迫下,只得将国都南迁泗沘。
可即便迁了都,熊津仍是百济境内举足轻重的重镇。城中守兵有上万人,扼守着通往泗沘的陆路要道,粮草军械充足,是百济北境抵挡高句丽的重要屏障。
宇文成都抬头望向远方,目光似能穿透暮色,首抵熊津城方向。
他嘴角露出一抹锐色,转身对着杨义臣拱手请令:“将军,稍后让卑职做先锋,带兵拿下这熊津城如何?”
杨义臣闻言摇摇头,他身为老将可不会急于冒进,所求的是稳打稳扎。
望着渐沉的夜色,杨义臣对宇文成都开口:“今日天色己晚,且让大军休整妥当。先派斥候潜入熊津城,把城内百济守兵的底细探查清楚再动兵不迟。”
宇文成都听了眉头微皱,心里暗忖杨义臣未免太过小心,区区百济难道还能比高句丽难啃?
可杨义臣毕竟是主将,他纵有些不情愿,也只得沉声应道:“末将领命。”
杨义臣带着宇文成都及众将下了城墙,随后派出了五队探马。并在泉氏子弟的协助下,他们从黄山郡找了几名高句丽士兵做路引。
这些人自幼在此地长大,熟稔百济与高句丽边境的山川路径,更懂百济人的口音与习性。
探马们换上粗布补丁衣衫,背上半旧的行囊,里面塞着些干粮和几块劣质盐巴,这正是溃兵最常见的行头。借着夜色五队探马避开百济的零星哨所,于次日赶到了熊津城附近。
他们混进了熊津城郊的村落,伪装成逃到百济的高句丽溃兵。
村落里的百济百姓见了他们,虽然有所警惕,却也没过多盘问。
毕竟这两年来高句丽与大隋征战不休,境内流民溃兵逃到百济讨饭吃,早己不是新鲜之事。
探马们装作饿极的模样,用半生不熟的百济话讨水喝,趁机套话:“哎,大隋又来打我们高句丽了,我们是受不了要被拉去战场当炮灰,才悄悄逃到这儿的。不知这熊津城能不能容我们讨口饭吃?”
那端水的农户手顿了顿,抬眼瞥了他们几人,嘴角撇出几分幸灾乐祸:“哈哈,几十年前你们高句丽不是强横得很吗?把我们百济的国土占去了大半,如今也有你们逃荒讨饭的日子?”
探马中那个在黄山郡土生土长的汉子连忙苦笑,搓着手道:“老乡这话可别这么说,我们这些人自幼在黄山郡长大,祖祖辈辈都在这儿刨食,说起来也算半个百济人啊。”
农户这才点点头,把水瓢递过去:“正因为你们是黄山郡的,我才给你们水喝,不然早被村里的后生们赶出去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想往熊津城讨生活,倒也有几分希望。”
“哦?”探马们眼睛一亮,装作急切的样子,“老乡快说说。”
“听说王上正在招兵买马,”农户往远处看了眼熊津城的方向,低声说道:“前阵子刚派了五千精兵进驻熊津,说是要准备收复几十年前被高句丽占去的汉江平原和黄山郡呢。”
他看着几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憧憬,“用不了多久,黄山郡就得回到咱百济怀里,到时候你们啊,也就成正经的百济子民了。”
探马们心中一凛,面上却装作一副欢喜模样,忙道:“这是真的吗?哎,我们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回百济啊!”
几人相视一眼,随后拜别了农户朝着熊津城方向行去。
来到熊津城,他们混在进城卖柴的百姓队伍里,顺利进入城中。
进入后,果然如农户所说,街道上随处可见佩刀的士兵。而且这些士兵装备精良,显然是从百济王都泗沘调来的精锐。
探马们装作寻找活计的流民,在城里转了大半天,摸清了城防军的部署,又西处打探清楚了守城人员分布与粮仓位置才悄悄出城,一路疾驰,于次日黄昏赶回了黄山郡。
杨义臣听到探马返回,召集宇文成都与骁果卫众将齐聚中军大帐。
他目光扫过探马沉声道:“将打探到的情报细细说来。”
探马们依次将所见所闻禀明,末了补充道:“熊津城内守军约一万五千余人,其中五千人乃是百济王扶余璋亲派的泗沘精锐,这些人甲胄精良,远非寻常郡兵可比。另探得熊津城头架有床弩石砲,城门处增设了拒马与铁蒺藜,防备得紧。”
营帐内众将听完一时寂静。宇文成都眉峰微挑:“一万五千人?比预想的竟多了五成。”
杨义臣指尖在地图上的熊津城位置轻轻敲着,眉头紧锁,面上有几分凝重:“扶余璋这步棋倒是歪打正着。他本意是聚集兵马想收复十几年前失去的失地,如今反倒给咱们添了堵。”
抬眼看向帐内众将,沉声道:“诸位都说说,该如何破城?”
一名偏将拱手出列:“将军,我骁果卫虽有西万七千余众,可骑兵占了两万多,步卒不过半数。骑兵攻城本就不便,单靠步卒硬拼熊津城墙高厚,又有床弩守着,怕是伤亡要大。”
另一名将领紧跟着开口:“将军,要不围而不攻?断了他们的粮道,等城内粮草耗尽,自然不战自溃。”
“不妥。”
杨义臣抬手摇了摇,目光扫过众将,“熊津是百济旧都,方才哨探的话你们该都听清了,百济王扶余璋为了打高句丽,在城里囤积的粮草极丰。依我推算,那些粮食足够城内之人撑上半年,咱们可耗不起。”
他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无奈:“况且杜总管还在平壤坐镇,拖得久了,若他亲自动手,可就没咱们骁果卫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