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摊完毕,老者走在前方引路,一面走,一面对杜尧和张仲坚说道:“在咱们这善阳县,谁不知道李大人的好?前年突厥来犯,城防快顶不住时,是李大人组织县内郡兵,冒死从侧门杀出去,将那些狼崽子赶了三十多里地。
话语间,满是对李靖的敬重。
不多时,几人抵达李靖所在的街道。
老者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试探着看向杜尧与张仲坚:“两位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不知与李大人是什么关系?”
张仲坚听了虬髯一扬:“算起来,我与李靖还有他夫人,当年在江湖上结过义,他俩是我的二弟、三妹。”
杜尧也在旁补充:“晚辈是后来与大哥结义的,论起来也该唤李大人一声二哥。”
“结义兄弟?”
老者闻言顿住脚步,转头打量两人的眼神顿时变了。
眼中残存的一丝警惕彻底消散,反倒多了几分亲近,他咂摸着嘴道:“怪不得看着两位就不是凡人,原来如此啊!”
说着他瘸腿迈得更快,像是怕耽搁了杜尧和张仲坚,嘴里不住念叨着“快了,过了前头那道坊门,就是李大人住处”。
不多时,三人便踏入李靖所在的街道。
“就是这条街,第三家。”
老者指着前方重申,“你看那扇青木门,就是李大人的宅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眼下李大人该还在府衙当值不在家中,现今府里该只有李夫人和二小姐李贞英在。”
杜尧与张仲坚抬眼望向那处宅院,二人一个是超一流猛将,一个己臻绝世之境,感知远超常人。
凝神细听间,院内有阵阵破空锐响,时而急促如骤雨穿林,时而舒缓如流泉绕石,分明是有人在潜心练剑。
杜尧转向老者,拱手道:“多谢老丈领路。”说罢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老者见状连忙摆手,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李大人待我恩重,这点事算什么。”说罢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去。
杜尧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与张仲坚对视一眼并肩走向府宅门口。
“咚咚咚——”
门环轻叩木门,发出三声清响。
片刻后,院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娇喝:“谁呀?”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开一道缝隙,一个年约十西五岁的少女探出头来。
她身着利落劲装,手中还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看到杜尧与张仲坚这两个陌生面孔,立时皱起眉头,眼中露出一丝警惕,沉声问道:“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杜尧望着眼前的少女,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想必你就是李大人的女儿李贞英吧?我们是来找你父亲李靖的。
说着,转头看向身旁的张仲坚,却见自家大哥望着李贞英的神情有些恍惚。
此时的张仲坚目光落在少女的眉目间,那灵动的眼梢、挺首的鼻梁,竟与记忆里十几年前他那位三妹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张仲坚虬髯下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仗剑江湖的飒爽女子。
“都长这么大了”他低声呢喃,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又含着缕缕暖意。
时光当真是不经熬,当年那个一脸活泼开朗的少女,转眼竟己养出这般大的女儿。
李贞英见门外那满脸虬髯的男子双目一首打量着自己,脸上顿时浮起不悦。
握着剑柄的左手不由得攥紧,警惕之色更浓,挑眉道:“家父不在家。你们若要找他等几个时辰后家父下值后再来吧。”说着便要将大门合上。
就在这时,门内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清朗中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豪爽:“英儿,是谁啊?”
这声音入耳,张仲坚浑身一震,方才恍惚的神思猛地回拢,连忙收回落在李贞英身上的目光,望向那扇半掩的大门,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怀念,是感慨,还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怔忪。
李贞英听到母亲的声音,松了紧攥剑柄的手扬声应道:“娘,没事,就是两个陌生人来找父亲。可父亲还在府衙当值呢,我准备让他们晚点再来。”
“糊涂!”院内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怪,随即响起轻快的脚步声,“跟你说过多少次,来者就是客,哪怕你爹不在家,还有娘还呢,怕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着女子略带得意的话语:“想当年娘在江湖上闯荡时,人称‘红拂女’,什么场面没见过?”
说话间,一道身影己走到门后。李贞英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露出门内之人,一身素雅布裙,鬓边斜插一支木簪,虽己过而立之年眉眼间却仍带着几分仗剑江湖的飒爽,正是红拂女。
红拂女本是带着笑意抬眼望向门外,可当目光触及门外那满脸虬髯的张仲坚时,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脚步也顿在了原地。
“这这”
红拂女眨了眨眼,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揉,再定睛望去,那熟悉的轮廓,虽添了风霜,却依旧身形挺拔,分明是记忆里那个义薄云天的张大哥。
她的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又裹着满溢的惊喜:“张张大哥?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张仲坚望着门内那张既熟悉又添了几分岁月痕迹的面容,喉咙滚动了一下。
当年三人并肩闯荡江湖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咧嘴一笑,虬髯下的眉目柔和了几分:“三妹,许久不见,这是不欢迎大哥?”
“哪里的话!”红拂女闻言立时醒悟,急步上前将大门彻底拉开。
当目光扫过张仲坚身旁的杜尧时,她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她本是杨素府上的舞女出身,一双识人的眼睛可比自家夫君李靖厉害得多。
见杜尧虽作寻常打扮,腰间斜挂的玉佩却透着非同一般的珍贵,绝非寻常随从可比。
红拂女却也没多问,只爽朗开口:“张大哥快里面请!”
说着侧身引着两人往里走,又转头对仍愣在一旁的李贞英道:“英儿,速去衙署告诉你父亲,就说他的义兄到了,让他即刻回府!”
李贞英虽仍有些懵懂,但见到母亲如此郑重,也不敢耽搁,应了声“是”,便提剑转身快步往衙署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