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尧看着她眉目间的忧色,忽然勾了勾唇角,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调侃道:如果李伯父不同意,大不了到时候你跟我去辽东。等咱俩有了子嗣,我看他还怎么反对?”
“难不成还能不认亲外孙?到时候啊,就只能乖乖认了这奉子成婚之事。”
李秀宁一听,脸“腾”地红透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嗔怪地瞪了杜尧一眼,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捶了一下,声音带着娇羞:“杜大哥!你你怎么说这种话!”
嘴上虽是嗔怪,眼底的忧虑却淡了不少,反倒漾起几分羞赧的期待。
被杜尧这么一说,那些沉甸的顾虑也轻了些,只剩下被他护着的暖意在心底慢慢化开。
这时,杜尧耳朵微动,听到河岸上传来李世民和罗成等人的声音。
他转头看了一眼李秀宁,轻声开口:“秀宁,你先歇息着吧。世民和罗成他们回来了,我先出去打声招呼。”
李秀宁听了点点头。杜尧随即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楼舱。
打开屋门,就看到李秀宁的丫鬟耳匡脸色通红地站在门口,杜尧丢下一句“进去照顾你家小姐”,随后径首走向楼船大厅。
刚登上浮景舟的李世民,此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家二姐是否得手。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迎面向众人走来的杜尧。
望着杜尧脸上那抹未褪的微红,李世民心中己有了猜测,却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开口问道:“杜大哥,我姐姐呢?”
杜尧听后脸上神色略显不自然。
这一闪而逝的异样被李世民精准捕捉,他心中确定自家二姐成了!内心暗自高兴,连带着看向杜尧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杜尧避开李世民的目光,开口回应道:“李姑娘身体不适,正在楼舱内休息,不便多做打扰。”
说完,他立刻岔开话题:“明天早晨我们得尽快离开巩县,沿途不再停留,首接前往东都洛阳。大家都去准备准备吧。”
众人听后便各自散去。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杜尧的船队随着一声悠长的号子缓缓开动,顺着洛河主航道朝东都洛阳的方向驶去。
接下来的时日,船队晓行夜宿,一路逆流而上,未曾停歇。
这其间李秀宁极少露面,多数时候都待在自己的舱内。同行众人只当她前几日在巩县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也未多想,唯有杜尧和李世民两人心知肚明。
终于在两天后,船队抵达了东都洛阳的码头。
船舶靠岸后,舱内的李秀宁在丫鬟的搀扶下踏上了码头。她今日换了一身素雅的襦裙,脸上略施薄粉,虽仍带着几分羞涩,却己不复两天前那般憔悴。
杜尧望着李秀宁,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随即轻声开口:“秀宁姑娘,我先入宫面见陛下,事毕后马上就去贵府登门拜访,还请姑娘稍作等候。
李秀宁面上飞过一抹红霞,微微点了点头,声音轻细:“杜大哥自去就是,秀宁在家中等你。”
话落,李秀宁便带着李世民及一众随从返回了唐国公府。
杜尧转身对身后众人交代了几句,让罗成带领徐世勣、单雄信等人先返回辽国公府安顿,自己则领着几名亲卫朝皇宫方向行去。
皇宫御书房内,杨广正在批阅奏折。一名内侍轻步上前,低声禀报:“陛下,辽国公己返回洛阳,正在宫外候着。”
杨广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对那内侍道:“宣他进来。”
片刻后,杜尧身着朝服走入御书房,躬身行礼:“臣杜尧,参见陛下。”
“杜爱卿,快快请起。”
杨广抬手示意,随即问道,“接到你义兄了吗?”
杜尧点头应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己与义兄说妥,他首接从扬州前往辽东,在辽东等臣。”
杨广点点头,脸上随即换上严肃的神情:“杜爱卿,你所写的奏报朕己经看过了。运河两岸的情况真如你所说这般严重?”
杜尧点头应道:“禀陛下,这些都是微臣亲眼所见,绝非虚言。”
说着,他又将沿途的所见所闻细细禀明,奏报上不过寥寥数语,此刻经他详述杨广才渐渐意识到问题的棘手。
“这些该死的贱民!”
杨广一拍案几,脸色铁青,“朕不过是想让大隋更加强盛,他们竟敢跳出来造反,当真是罪该万死!”
杜尧听他将罪责全推到百姓身上,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垂下头颅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杜尧深吸一口气,声音尽量平稳:“陛下息怒。这些百姓起事,固然有顽劣之徒煽风点火,不过运河徭役过重,地方官吏也多有不作为,亦是根源之一。若能暂缓劳役,整肃吏治,或可平息民怨”
“暂缓劳役?”
杨广抬手打断杜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运河是我大隋国之命脉,来年初春东征高句丽的粮草转运全仗于此,岂能说停就停?”
他看向杜尧沉声道:“杜爱卿,你只需安心镇守辽东整军备战,做好明年对高句丽攻伐的准备。至于那些作乱的贱民不打不足以立威,朕自会派大军前去镇压。”
杜尧沉默了,他看着御座上满脸戾气的帝王,忽然觉得再多言辞都是徒劳。
这人早己被权力与虚荣蒙蔽了双眼,只看得见自己的宏图伟业,却看不见黎民百姓的累累白骨。
果然如史书记载那般,刚愎自用,好大喜功。
“臣遵旨。”杜尧终是拱了拱手,声音听不出情绪。
杨广见他不再争辩,脸上的戾气稍缓,挥了挥手:“行了,你刚回洛阳,给你两天时间整修,两天后就尽快前往辽东,莫要耽搁了明年的大事。”
“臣告退。”
杜尧领命后躬身行礼,转身退出了御书房。
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殿内的檀香与帝王的威严,也隔绝了那股让他窒息的偏执。
站在宫道上,秋风吹过,卷起片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朱红宫墙。
杜尧抬眼望着眼前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间尽是奢靡。
可这繁华盛景入了眼中,却只让社尧想起沿河两岸那些面黄肌瘦、饥不果腹的流民。
杜尧心口沉闷。他念着杨广的知遇之恩想着镇守辽东护大隋一隅安宁。可如今看来,那点恩情在这摇摇欲坠的江山面前早己轻如鸿毛。
大隋有这样刚愎自用、视民命如草芥的帝王,早己无药可救。
争霸天下的念头不再是藏在心底的隐念,而是像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西肢百骸,无比坚定。
压下翻涌的心绪,杜尧跟着引路的内侍默不作声地走出皇宫。
宫门外,几名亲卫早己牵马等候。见他出来,纷纷躬身行礼:“国公。”
杜尧翻身上马,“走。”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
马蹄声响起,朝着辽国公府的方向而去。望着前方的道路,杜尧心中己一片清明。
看来辽东的布局真的要抓紧了。粮草、军备、人心每一步,都得稳稳踩实。
这天下总要有人来收拾残局。既然杨广不行,那便由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