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坚听到杜尧麾下竟有如此多的大军,瞳孔猛然一缩,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
杜尧没好意思抬眼头,只是低头继续低声道:“但朝廷在册的只有八万多人,这八万人的粮草军饷朝廷会按例拨付。”
“可剩下的十万是我自行组建的,虽说挂在朝廷编制名下,实则粮草军饷全得我自己想办法筹措。”
说到这儿,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案几边缘,脸上泛起几无奈:“尤其是新组建的破阵军和玄甲军,这两支军队分别是披挂重铠的步卒与人马皆甲的骑兵精锐。”
“虽说战斗力强悍得离谱,可供养一名将士的耗费抵得上三五名普通兵卒了。”
话音落时,他苦笑一声:“先前只想着尽快攥住能打硬仗的家底,没细算过这开销。如今十几万张嘴天天等着吃饭,平壤城那点家底哪经得住这么耗?”
张仲坚听杜尧说清详情后,心中也不由得为自家这位西弟的大手笔感到震惊。
他望着杜尧开口:“放心吧西弟,大哥我定会全力相助。”
说着,张仲坚眉头微蹙:“原本我还想靠张家财力供你支用。可听你这么一说,就是以我张家这般雄厚的财力怕是也难供养这么多人。看来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话音落下,他走杜尧身旁,看着案桌上那幅杜尧画的大隋地势图旁,指着江南与辽东两地开口:“江南富庶,粮草、铁器、布匹丰富;辽东虽苦寒,却盛产皮毛、药材及各部落的牛羊马匹。
“到时候大哥把江南的粮草物资运去辽东,再将辽东特产运往江南售卖,应该能解你的燃眉之急。”
杜尧点了点头接口道:“大哥,我的想法也正是如此。此次前来,一来是想请大哥去辽东主持我的婚礼,二来就是商议如何开通辽东与江南的商路,靠贸易获利供养军队。不然我在辽东的十几万大军根本无法为持。”
张仲坚面色一正:“西弟放心,我张仲坚在江南商界还算有些薄面。到时候我会联合江南各地豪商牵头组成商队,前往辽东设立贸易点,一定要助西弟打通两地商贸!”
杜尧听了心头悬着的另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做出身寒门的猎户,杜尧名下并没有像那些世家大族一样,有着遍布大隋各地的良田商铺,因此缺乏稳定的财源进项。
军队是他的根本,是他在这大隋乱世立足的根基。可若没有足够财力供养军队,一切都只是空谈。
如今能勉强支撑,全仗着从平壤城搜刮来的财富,再加上辽东那点微薄税赋。
但辽东本就地广人稀,税赋少得可怜;平壤城的财物也终有耗尽之日,到时若没了财力支撑,他这立足之本怕是要彻底崩塌。
如今有了张仲坚这番助力,总算不必再为粮草军饷束手束脚。
随后,两人就南北通济的商计再次详聊起来。越聊越深,从如何避开朝廷耳目,到如何联络江南商户,再到辽东驻军如何接收给养,一一把细节敲定。
等商议得差不多时,张仲坚忽然感叹道:“若我手中有上好的盐矿,以贩卖精盐这等一本万利的营生,西弟你就是在辽东再养几万兵马也不在话下。可惜上好的盐矿难寻,如今只能做些私盐买卖,利润还是太少。”
杜尧听张仲坚说完,脑中忽然闪过前世记忆里的海盐炼制之法,这不就是现成的财路吗?
“大哥,我有一法能得无穷无尽的精盐,品相还要比如今市面上最好的精盐更胜一筹!”杜尧急忙开口,眼中闪着亮彩。
张仲坚闻言先是一愣,眼底闪过几分不信,只当杜尧在说笑。
可转头见他神色郑重,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捻着虬髯的手猛地一顿,心中那点疑虑渐渐散去,忙往前凑了凑急切道:“西弟,你可别诓我!到底是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杜尧颔首,语气中带着兴奋:“大哥,如今我大隋各地所用食盐,除了从盐矿提炼,大多是用海水煮制,也就是煮盐法,费时耗力不说,成本极高,炼出的还多是粗盐。”
话锋一转,杜尧眼中透着精光:“小弟有一法,名叫‘晒盐法’。用这法子,所需成本不及煮盐法的十分之一,产盐量却能翻上十倍,而且炼出的盐比煮盐法的更精纯。”
“何为晒盐法?快跟大哥细细说来!”
张仲坚双眼发亮,搓着手在原地踱了两步,急不可耐的模样全然没了先前的沉稳。
“若真如你所说,成本不及十分之一,产量还能翻上十倍…”
“加上这盐业的利润,足够养活你在辽东的大军了!”
杜尧见此连忙拿起案几上的纸笔,回忆起前世记忆里晒盐法的步骤,边画图边讲解:“大哥你看,这法子的关键,便是借天力而非人力。咱们只需在沿海滩涂之地,依地势挖三道池子…”
“头一道叫‘纳潮池’,引海水进来;第二道是‘蒸发池’,让日光晒、海风刮,把海水晒得浓稠,变成卤水;第三道为‘结晶池’,等卤水浓到一定程度,引入这最后一池,再晒上几日,池底便会结出雪白的盐晶来。”
他指尖一点:“全程不用烧一寸柴、费一口锅,单靠日头和海风,便能成盐。你说这成本是不是能压到最低?而且结晶池里的盐晶杂质少,比煮出来的粗盐白亮得多,稍作分拣便是上好精盐。”
这晒盐法在杜尧前世的记忆里,首到宋朝才开始出现,并且逐步成熟一路沿用至后世千百年。
正是这法子的出现,才让后世的食盐价格大幅回落,寻常百姓也能轻松购得。
如今将这技术提前千年带到大隋,不亚于一场降维打击。
张仲坚在一旁听完杜尧的讲解,伸手拿起案上的图纸,越看眉头越舒展,只觉这法子精妙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啪”一声拍在案几上,朗声道:“西弟这法子果然精妙!”
他指尖点着图纸上的盐池布局,眼中兴奋:“有这晒盐法在,西弟你尽管在辽东再扩编几万大军,大哥都能想办法全力供给!”
不过张仲坚话音刚落,脸上便掠过一丝忧虑,望着杜尧道:“西弟,如今盐铁贩卖之权都被朝廷攥着,你是否有办法拿到这项权力?”
杜尧见他忽然忧心,还以为有什么难办的关卡,听完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大哥放心便是。我在辽东不仅掌军,也管民,辽东的盐铁之权本就由我掌控。”
他顿了顿,续道:“到时候大哥尽可打着辽东总管府的名义行事,把晒盐法产的精盐销往大隋各地,不必有半分顾虑。”
“哈哈哈!如今这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掌握,西弟当真是天助你也!”张仲坚听得越发兴奋,杜尧脸上也漾开笑意。
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己至深夜,这才依依不舍地停了话头,各自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