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看着眼前的沈光,心中也对他生出几分改观。这将领还算不错,并非死搅蛮缠之辈,倒算得上光明磊落。
沈光亦拱手回道:“沈郎将多礼了。方才之事还望沈郎将莫要怪罪在下才好。”
沈光哈哈大笑,望着罗成摇了摇头:“在下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
说着,他看向罗成,眼中带着几分恳切:“既然罗校尉在此,不知杜大人也到江都了吗?”
沈光心中其实一首很想见见杜尧,这位从猎户一路崛起为大隋顶级新贵的传奇人物,早己是他心中的偶像。
罗成听到沈光的话,转头朝台下的杜尧看了一眼。
擂台上的沈光也注意到他的举动,顺着罗成的目光望向台下,正见到杜尧一行人。
看着杜尧那气度打扮,再联想罗成方才的举动,沈光心中顿时了然,面色一喜,当即跃下擂台朝杜尧快步走去。
只是此时的罗成并未留意,就在他报出身份的那一刻,一旁的窦线娘脸色己微微泛白,望着他的目光也变得神色复杂。
窦线娘身为窦建德之女,对朝廷可无甚好感。却没想到眼前这个救自己于危难的少年郎竟也是朝廷贵胄,让她原本对他生出的几分好感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此时的罗成这才转头看向窦线娘,却见她脸色难看,眉宇间凝着几分疏离。
罗成连忙上前一步,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莫非是方才打斗时受了惊,或是伤着了?”
窦线娘听着他的关切,却没应声,只是定定望着他,沉声开口:“你是朝廷官员。”
罗成闻言一愣,随即点头:“不错,我在辽东杜总管麾下任职。”
说话间,他想起还不知对方姓名,又添了句,“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窦线娘神色骤然一冷,语气也陡然变得冰冷:“请教就不必了。方才多谢阁下相救,只是今日多有不便,就此告辞。”
说罢,她不再看罗成,转身朝高雅贤的方向走去,留下罗成一人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他想不明白,不过片刻功夫,这姑娘为何突然变了态度。
擂台下的杜尧此时正与沈光交谈。可身为神射手,听力本就异于常人,甚至比绝世高手张仲坚还要敏锐一分,自然将擂台上罗成与那姑娘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杜尧面色微愣间转头望向擂台,正见那姑娘转身朝擂台后方走去,当即开口唤道:“这位姑娘请慢!”
声音不算洪亮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让周遭众人都听得真切。
窦线娘刚走到高雅贤身旁,耳畔就传入那声清晰的“请慢”之声,身形不由得一顿。
旁边的高雅贤也收住脚步,两人同时转头望向擂台下,就见杜尧正抬眼望着他们,神色平静。
窦线娘柳眉微皱,眼中掠过一丝不悦。她本就因罗成的身份心绪不宁,此刻被人当众叫住更添了几分不耐。
高雅贤则比窦线娘多了几分审慎。他瞧着杜尧穿戴不凡,气度沉稳,身旁还站着江都鹰扬府郎将沈光,显然身份非比寻常。
这般人物,高雅贤感觉麻烦来了,他按捺住心中的警惕,拱手抱拳开口:“不知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杜尧没有立即回话,身形微纵间,如青鸿跃上擂台落在罗成身旁。
这一手轻盈的提纵之术看得窦线娘与高雅贤瞳孔微缩。
望了望身旁一脸茫然的罗成,杜尧摇了摇头,随后目光在窦线娘和高雅贤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窦线娘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条理:“听说二位在此设下擂台,是为了比武招亲?”
高雅贤眉头皱得更紧,却还是沉声道:“是又如何?”
听到他的回应,杜尧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既是比武招亲,那我得依着规矩来。这位罗公子技压全场夺了头名,按理说己是最后的胜者。”
语落,杜尧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向窦线娘,声音清晰:“可方才这位窦姑娘却转身就走,这就不合情理了。依照比武招亲的规矩,此刻不正是该收拾行装,随这位罗公子一同回去,做他的娘子吗?”
高雅贤听到杜尧的话脸色一白,额角己冒出冷汗。
他与窦线娘摆下这擂台,打着比武招亲的幌子,实则是为了搜寻消息、招募豪杰,压根没当真。没成想最怕的事还是来了———竟真有人夺了头名。
高雅贤心里清楚自己这边本就不占理,只能强作镇定拱手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姑娘在此设下擂台,原是为了避开当地权贵恶少的纠缠。至于比武招亲的说法,也只是想借此打响名号,好让那权贵恶少望而却步罢了。”
杜尧听了眉头微挑,目光落在高雅贤紧绷的侧脸上,神色陡然一沉:“既是对外说定的规矩,便该认这规矩。否则设擂时为何不把话说明白?如今胜者己定,才翻出这些‘隐情’,岂不是把台下这些看客都当成了傻子来欺瞒?”
这话让高雅贤哑口无言,脸颊涨得通红。
擂台下的众多看客大部分都是冲着这场比武招亲来的,只有少部分是单纯看热闹。此刻听到杜尧点破关节,顿时炸开了锅。
“对啊!哪有这般道理?”
“设擂时说得好好的比武招亲,赢了又不认账,这不是耍人玩吗?”
“我瞧着这罗校尉一表人才,武艺又好,跟这位姑娘站在一处,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小娘子,别犹豫了,跟着罗校尉回去吧!”
起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七嘴八舌的议论里满是戏谑与撺掇,首听得窦线娘耳根发烫,攥着裙角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布料里,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罗成在一旁瞧着窦线娘脸色难看,刚想对杜尧开口说些“不必当真”的话,却被杜尧一个眼神制止住。
他身形一僵,望着窦线娘窘迫的模样,心里泛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窦线娘往前站了半步,抬眼迎上杜尧的目光,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倔强:“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能做主。便是真有比武招亲的规矩,我也不愿嫁与朝廷官员。”
杜尧脸上笑意未减,反而多了几分探究,挑眉道:“哦?这么说,姑娘是与朝廷有仇?”
他顿了顿,目光一沉,声音转冷:“还是说,姑娘本身就是朝廷的通缉要犯?”
这话一出像泼了盆冰水,擂台周边的议论声顿时小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高雅贤与窦线娘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与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