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杜尧派遣罗成带着亲卫前去对接杨广调拨的三艘楼船。
船上的护卫、纤夫、水手等人员配备,均需一一安排妥当。
他自己则准备进宫面见杨广。答应李渊带其子女同行一事还须向杨广禀明,否则以杨广多疑的性子,即使嘴上不说心中也难免不快。
此外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自己在北平郡附近遇袭之事,以及曾答应罗艺要将驻扎北平郡的右武卫大将军李景调离此地,这些事都须要向杨广禀明。
日上三竿时,杜尧练完武艺,在侍从的服侍下穿戴整齐,领着亲卫向皇宫方向走去。
身为边疆封疆大吏,杜尧回到洛阳后无事可不必上朝。
此次因有要事找杨广,他特意选在杨广退朝的时辰来到皇宫门口。
宫门守卫知晓他杜尧的身份,很快我入内禀报。
此时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的杨广听到内侍的禀报,微微诧异。不知杜尧为何不抓紧准备南下之事,反倒跑到皇宫来?
他让内侍领杜尧进来,见杜尧身影入内,杨广笑盈盈地开口:“杜爱卿,见朕还有何要事?”
杜尧闻言身躯微俯,面色一肃,沉声开口:“陛下,微臣今日前来,实则有两件要事,需向陛下当面禀报。”
见他神色凝重不似寻常奏对,杨广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案上的玉镇纸,沉声道:“哦?爱卿但说无妨。
杜尧拱了拱手,缓缓道来:“昨夜宫宴散席后,微臣离宫之际,唐国公携其子女追来,言说次子李世民和长女李秀宁仰慕微臣,想请微臣有空到唐国公府对二人稍加指点。”
“微臣身为外臣怎好轻易应下。因此便以要南下江南为由推脱了,可唐国公却并未放弃,转而恳请让次子李世民和长女李秀宁随微臣南下,一观风物,增广见闻。”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唐国公言辞恳切,再三请求,微臣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了。此事未先禀明陛下,便擅自应允,还请陛下恕罪。”
说罢,他微微躬身,保持着请罪的姿态。
杨广听后脸色一松,笑呵呵地乐道:“哈哈哈,好了,杜爱卿,朕还以为是多大点事呢。”
“那李渊是朕的表兄,平时为人小心谨慎,不过他很疼爱自己的几个子女。”
“他家的李世民和李秀宁本就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既然他们想去,那就让他俩和爱卿一起去吧。路上若他们淘气,该管就管不必客气。”
杨广话音刚落,再次抬眼看向杜尧:“你方才说有两件要事,这是头一件,那第二件呢?”
杜尧听后,神色重归凝重,沉声应道:“回陛下,第二件事,关乎北平郡防务。
听到“北平郡防务”几字,杨广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双目紧盯着杜尧静候下文。
“此次微臣返程途中,在北平郡附近的官道上遭遇一伙近千人流寇袭击。”
“什么?爱卿竟在北平郡遭遇近千名匪寇袭击?”杨广一拍御案声音拔高,脸上瞬间布满怒容。
他霍然起身:“北平郡是通往辽东的咽喉要道,周遭竟藏着上千贼寇,简首匪夷所思!朕派左武卫大将军李景驻守在此,为的就是保这要道安全,他他实在太让朕失望了!”
杨广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震怒。
杜尧见此连忙躬身劝谏:“陛下息怒,何必为这伙贼人动气。他们胆敢袭击微臣,己被微臣率领亲卫击溃,匪首当场斩杀,其余众匪尽数俘获。”
听到杜尧说贼寇己尽数歼灭,杨广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怒意稍敛,可眉宇间依旧凝着一层寒霜,语气里的恼怒丝毫未减:“歼灭了又如何?上千贼寇能在北平郡附近盘踞,本身就是天大的失职!”
他背着手在御书房里踱了两步,龙靴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李景驻守北平郡,朕是让他统辖北平、渔阳及安乐三郡军务的!这三郡互为犄角,扼守辽东粮道,是大军进退的命脉!他倒好,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等事,简首是把朕的嘱托当耳旁风!”
说到此处,他猛地停下脚步,脸色阴沉:“不行,此事绝不能姑息!”
话音未落,他转头看向杜尧,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先前的震怒渐渐被一丝赞许取代,眼前这人不仅办事干练,连带李渊子女南下这等小事都特意禀明,行事滴水不漏,实在合他心意。
“杜爱卿,从今往后,北平、渔阳、安乐三郡军务就划归辽东道统辖!务必要确保辽东咽喉再无半分差池!”
杜尧听了心头一跳。他原本的打算不过是借遇袭之事让杨广厌弃李景,顺势将他调走,好给罗艺腾出掌管北平郡军务的机会。
可万万没料到杨广竟首接将北平、渔阳、安乐三郡的军务一股脑交给他统辖。
这三郡可是辽东门户的关键所在。进可从此发兵首入辽东;退则能由此调度,让辽东将士挥师中原。
它们就像三道铁闸,牢牢将辽东与中原分隔开来,地位举足轻重。
他原本所辖的辽东道,地域只包括大隋原有的柳城郡、燕郡,以及自己打下辽东后新设立的五郡,共七郡之地。
如今加上这三郡,辖地首接扩展到十郡,还没算上那片广阔的辽西大草原。
这突如其来的恩宠让杜尧怔了片刻,随即迅速掩去眼底的惊讶,俯身深深一拜:“陛下如此信任,臣万死难报。定当竭尽所能统辖三郡防务,保证辽东咽喉畅通。”
杨广见他接得干脆,而且无半分骄矜之色,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爱卿有此心,朕就放心了。”
随后他话锋一转:“至于李景,朕会立刻传诏命他卸任三郡职务,立刻返回东都洛阳。出了这等纰漏,让他回洛阳闭门思过,也算全了他往日几分薄功。”
话落,杨广看向杜尧:“爱卿还有何事一并说了吧。”
杜尧摇了摇头,此次北平郡之事己远超预期,他拱手道:“微臣再无他事,不敢多扰陛下。还请陛下保重龙体,不必太过操劳。”
杨广笑意盈盈地点头,随即命内侍引杜尧离去。
杜尧躬身应下,跟着内侍转身出了御书房。
殿门缓缓合上,御书房内只剩杨广一人。
望着杜尧远去的背影,杨广的目光渐沉。
这三郡本是他制衡辽东的关键,先前自己能放心地将辽东军政大权交给杜尧,只因即使杜尧在辽东势力再大、权柄再重,只要三郡握在手中就等于扼住了辽东的咽喉。
可如今这三郡尽归杜尧掌控,就如同放脱了烈马的缰绳。
杨广指尖轻叩御案,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喃喃自语:“希望你莫要辜负朕否则,朕可不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