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勒戈壁,佐温这小子现在都啥样了,还这样嚣张。
其实,也就是变成这个样子之后,佐温才有资本嚣张。
现在他连命都悬在裤腰带上,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反而他知道我和夜猫是有求于他的,所以表现得肆无忌惮。
那就说吧,看看佐温开出什么条件。
“我要先洗个澡,换身好的衣服,然后送我回家乡。”这就是佐温提出的条件。
他还提出来,必须要买件白汗衫。
事情真多。
不过,这个条件听上去很简单,实则太困难了。因为佐温的家乡居然在蒲甘西部港口实兑城,而这里是若开邦的首府。
从曼德勒到实兑,并不轻松啊。
“反正你们不去,我就不开口。”佐温这回变狡猾了,他抓住我和夜猫的弱点,说我们两个华夏警察,总不能搞刑讯逼供、杀人灭口的事情。
哎,被拿捏得死死的。
最后,夜猫不得不回到停车场,把从昂家抢来的车开过来,然后我们两个抬着佐温,到城中找一家洗浴中心,专门包一个房间,高价给佐温要一个搓澡师傅,给他来一次全面清理。
垢都刮出来好几坨,一坨好几斤。
而且搓到一半的时候,师傅哭着求加钱,说平时他搓十个人,都不带这样辛苦。
本来我们还给佐温叫了特色服务,可这小子坚决拒绝,他说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执念,他的执念就是一生不沾任何女色、不沾酒,现在眼看就要回归生命的原点,哪里还会破这个戒。
没办法,随他去。
送佐温回实兑,是夜猫我们两个商量一致同意之后决定的。我们确实需要从他身上得到一定的消息,不送佐温回家他就不会讲,这是最关键的因素;还有就是本身我们留在曼德勒也无事可做,甚至还有点不安全,能避开苏帕雅是上上之策;再说了,既然都到了蒲甘,哪能不出去看一看、走一走?
读万卷书,真不如行万里路。
这一回,我们抱着的还是“历练”之心上路,每天行驶的里程并不长,带着佐温就跟自驾游一样,遇到景区、古迹、寺庙就停下来,走一走、看一看,每天早上的时候,我们还会找个风景好、空气好的地方比划修炼,强身健体的同时,积极为夜猫即将到来的决战作准备。
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的夜猫,变强了很多很多,他甚至给我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虽然夜猫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锐利,可是一旦我们开始比试,他就如同一座高山一样,让我只能仰视。
功夫这东西,十年磨一剑,不进则退。近一个月来我整天瞎混,又经常遭苏帕雅暗算,老本早就被掏空。可夜猫却日日磨砺,一进一退,两人之间的差距从几层楼高变成了几十层楼那么高。
所以,夜猫又开始了对我的魔鬼训练,在教导的时候,甚至一点情面都不给,往往我们只要一切磋,我就会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体无完肤。
挨揍归挨揍,但是我却感受得到,巅峰很快就恢复了,而且还突破之前的极限,实力有了不小的进步。
这就跟揉面一样,越摔打越有劲道。
最让我惊讶的是,我和夜猫每日的切磋佐温都在旁观,出于“武痴”的本能,他先是默默旁观,后来还主动出言咨询。对于一个已经没有威胁的人,夜猫并没有吝啬,知无不言、言无不细,甚至一些比较深奥的问题还跟佐温进行探讨,最后这两个曾经生死相搏的人甚至变得惺惺相惜。
经此一路,佐温慢慢恢复了过往的神采,整个人变得变得精神起来。
我估计,这就是武学上说的“道心”突破。然并卵的是,四肢被断三肢,佐温就算道心突破了,也毫无发挥的余地。
我们一路走了十来天,终于来到佐温的老家。
实兑这个海港城市,要说最着名的,那当然是佛教博物馆和佛塔,只有真正用脚步丈量过这个地方的人,才能感受到他们对佛教的虔诚,也才能理解只有这样的信仰,才能孕育出佐温这样执着的人。
反正时间也不赶,所以我们先找到了佐温的老家,他家在海边的一个渔村里,其实是一个已经破烂得只剩下外壳的木棚子,我们把佐温带到这里,他坐在棚子上发呆了一个下午,最后才长叹一口气,跟我们返回到城里的旅店里休息。
第二天的时候,我们根据佐温的规划,瞻仰佛塔,逛博物馆,后来又到集贸市场,买了一堆的海鲜和蔬果,找一个鱼庄加工,炒了一堆菜,打包着来到佐温老家背后的一个山头上。
这座山是佐温家的坟山,我们炒的这些菜,其实是用来悼念他家列祖列宗的。
虽然菜品和果蔬是我们帮忙摆的,但是佐温却顽固得很,他不用搀扶,硬是爬着给每一座祖坟作揖磕头,特别是在他父母的坟前,磕得头破血流,还用当地的语言念念叨叨了许久,场面有些悲凉,搞得我和夜猫两个“始作俑者”都太好意思看。
等到佐温搞完,我们才去把那些果蔬和供菜、供酒收一部分回来,三个人就坐在餐布上,供菜供果供酒,一起举杯共饮。
就连向来很少喝酒的夜猫,都喝了一小杯。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与杨春之外的人喝酒。
如果说初到蒲甘之时,有人给我说,我会跟佐温一起喝酒,我绝对给那人两耳光;如果有人告诉我,不仅我和佐温喝酒,连夜猫也要和他一起喝,那我绝对敢以脑袋作为赌注来赌。
可是世事就是这样神奇,现在确确实实是我们三个坐在实兑海边的山头上,共同举杯。
当然,这跟友谊没有关系,我们之间不可能存在友谊。这无非是我们看明白了佐温“炮灰”属性,对其的一点怜悯而已。
我和夜猫都认为,这就是佐温吃的最后一顿正常饭,从今往后,他将跟随我们前往邛山,接受华夏法律的制裁。
“心愿已了,该跟我们回去了吧。”喝了两杯之后,我夹起一块凉拌卤猪耳,丢进嘴里嚼着。华夏有古话,说是分“老人家”的东西吃格外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关键是心情不错,我们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佐温也该守信践诺不是?
“华夏是不可能去了。”谁晓得,佐温唱起了反调。他居然反悔说,谁说他要去华夏呢,那地方水深无比,有言而无信的政客、有功夫奇高的战士当然还有团结一心的民众。
“你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佐温刚刚说完,夜猫不知什么时候就将甩棍顶在他的脖子上,夜猫警告佐温不要心怀侥幸,只要他不听话,甩棍就会比匕首还锋利,直接给脖子来个对穿。
“你们要的东西,就在我身上。”佐温一点都不怕,他毫不在乎夜猫的威胁,艰难地脱掉外衣,露出了贴身的一件汗衫。
这件汗衫,还是夜猫我们两个在曼德勒给他置办的。不过与新衣服不同的是,现在汗衫上,有无数用血液书写的密密麻麻的汉字。
“正月,果敢马先生来电与阿魔龙,谈成生意一笔,我受命前往,目标对象元亮、杨超然、陈小波,取其中一人性命,各可得30万、20万、10万……”
“初八,杀陈,然后设陷勾人,于青龙县见李小勇,得炸药若干,原本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可惜元亮狡猾逃脱……”
“按照李小勇计划,再于阳光家苑设伏元亮,没有成功,二孙死亡……”
“殡仪馆遭伏击,事败逃至平地村;再遭追,幸得有人报信得脱”
“按阿魔龙要求逃往云台山,他说有人会接应我,但不幸败于夜猫,幸得王长军相救。”
“王长军安排人至小勐拉,再被元亮夜猫追击,受伤。”
……
洁白的汗衫上,是佐温用血书写的“大事记”,简要记录了他从受命前往邛山杀人,到回到蒲甘之后的种种经历。
我一条条念,等我念完之后,夜猫气得发抖,这里面具体提到了两个人,李小勇和王长军。李小勇是佐温在邛山的接应人,而王长军则在最后把佐温给救走。
果然,堡垒首先会从内部被攻破。
“这不够。”我冷笑一声,问佐温说,你以为用这俩人就能敷衍我吗,就李小勇和王长军,根本就没能力也没胆气安排这个事情,说吧,后面还有谁?
“果然瞒不过你们。”佐温被夜猫用甩棍顶着,却也笑得坦然。他感叹说,华夏不愧是伟大的文明古国,那片土地的人充满了智慧,真是蒲甘不能比啊。
确实啊,我要是没点脑水,还不得被你们给耍得团团转啊。所以,为防止万一,我取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着佐温拍摄起来。
我相信,按照佐温目前的状态,他应该不会再骗我们了,但是为了防止日后回到邛山,接受法律审判的时候他反悔,所以我得留有多花一点心思。
见到我打开录音录像功能,夜猫也在甩棍上加力,他告诫佐温,必须老老实实把事情的真相完完全全讲出来,否则就送他去见列祖列宗。
“我就算说了,也是你们动不了的。”佐温咧嘴一笑,嘴巴里开始有乌黑的血流下。
然后,他说出了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