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萧武的脑海里，只盘旋了不到半秒。
因为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了。
那片由无数巨型根须组成的死亡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灵武号的舰桥。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根须表面，燃烧着的暗红色能量，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属于“伊卡洛斯之翼”的、正在不断破坏和重组的诡异符文。
“加载！！”
萧武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嘶吼。
他的手，狠狠地拍在了那个代表着“确认”的虚拟按钮上！
【指令确认。】
【正在将‘伊卡索洛斯之翼’加载至一号‘天谴’导弹】
【加载完成！】
【发射程序启动！】
“发射！！”
萧武的咆哮，响彻了整个舰桥。
灵武号的舰体下方，一个隐藏的发射井，轰然开启。
一枚通体漆黑、造型狰狞的巨型导弹，在轰鸣中，脱离了舰体！
它没有飞向远方。
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杀的姿态，笔直地，迎向了那片当头砸下的根须之海！
就在导弹即将与根须接触的瞬间。
它无声地，解体了。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形的、肉眼不可见的、由纯粹的信息和基因代码构成的“领域”，以导弹为中心，瞬间展开！
这是加强版的“伊卡洛斯之翼”。
是黎侗在原有病毒的基础上，专门针对“天谴”导弹的广域散播能力，进行过优化的、专门用于“定点清除”的剧毒！
那片无形的领域，与遮天蔽日的根须之海，轰然相撞！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狂暴的、足以撕裂钢铁的巨型根须，在接触到领域的瞬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一僵。
紧接着，它们表面燃烧的暗红色能量，开始以一种失控的方式，疯狂地向内坍缩！
那些由树木和血肉构成的组织，在能量的逆流中，被强行撕裂、重组、再撕裂！
噗！噗！噗！
一连串沉闷的爆裂声中，那片足以毁灭一切的根须之海，在距离灵武号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从内部，自我瓦解了！
无数焦黑的、冒着黑烟的碎片，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暴雨，纷纷扬扬地落下。
灵武号的舰桥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张着嘴，看着舷窗外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得救了？
他们，就这么得救了？
“吼——！！！！”
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暴怒的咆哮，从那片森林大陆的核心传来。
这一次，它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虚弱。
它那刚刚膨胀到极限的庞大身躯，也因为那片根须之海的自我毁灭，而肉眼可见地，萎缩了一圈。
它受伤了。
被它自己的力量，被那份加强版的“病毒”，狠狠地，重创了！
它看向灵武号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忌惮。
它似乎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虚弱的“餐后甜点”，是一块带剧毒的硬骨头。
萧武瘫坐在指挥官的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军服。
他看着屏幕上，那片暂时停止了攻击，正在疯狂压制体内病毒的“活体森林”。
又看了看另一边，那个自始至终，都停在安全距离之外，冷眼旁观的，方舟号。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陆沉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那第一发“伊卡洛斯之翼”能杀死怪物。
那只是一个“引子”。
一个用来测试怪物融合了新力量之后，会产生什么变化的“引子”。
而他萧武，他的灵武号，就是陆沉用来观察实验结果的“培养皿”！
陆沉把最终的、能够一击制胜的“武器”，交给了他。
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盟约。
而是因为，只有他，只有灵武号，离得最近！
只有他，能替方舟号，挡下这致命的第一击！
陆沉用他的命，用他整个舰队的命，去验证了武器的有效性！
从头到尾，他萧武，北境的霸主，都只是陆沉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颗用来投石问路，用来当做挡箭牌的，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陆沉！！”
萧武猛地站起身，接通了与方舟号的通讯。
陆沉的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看来，效果不错。”陆沉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我去你妈的效果不错！”萧武终于压抑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你算计我！”
“我只是在履行我们的约定。”陆沉纠正他。
“约定？”萧武气得浑身发抖，“你把老子当枪使！你等着！等解决了这个怪物，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方舟号，碾成粉末！”
“恐怕你没那个机会了。”
陆沉的视线，越过了萧武，看向他身后的广域地图。
那里，那片刚刚遭受重创的“活体森林”，在经过短暂的蛰伏后，再次动了。
这一次，它没有再发动攻击。
而是缓缓地，向后退去。
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收缩，表面的能量波动，也变得极不稳定。
“它要跑？”灵武号的大副，不确定地问。
“不。”
方舟号的控制室里，诺凌看着那片森林的数据，脸色凝重。
“它不是在跑。”
“它在扎根。”
屏幕上，那片森林大陆的下方，无数根须，正疯狂地刺入荒原的大地深处，汲取着地底的能量。
同时，它那萎缩的身体，正在向着核心，进行着一种极致的压缩。
它在积蓄力量。
它在压制病毒。
它在准备，下一次的、也是最后一次的、最恐怖的进化！
“它的能量反应正在几何级数地上升！”黎侗的声音，充满了警兆，“它在把‘伊卡洛斯之翼’当成催化剂！它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纯粹的、不稳定的能量炸弹！”
“一旦让它完成压缩它下一次爆发的力量，足以把这片区域，连同我们和灵武号，一起从地图上抹掉！”
萧武也看到了那恐怖的数据变化。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去阻止这一切了。
“天谴”导弹，只能发射一次。
下一次，他拿什么去挡？
“陆沉”他看着屏幕里的那个男人，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绝望，“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陆沉的回答，简单得让他发疯。
“老子不陪你玩了！”
萧武终于崩溃了。
他指着屏幕里的陆沉，发出了败犬般的怒吼。
“传我命令！灵武号引擎功率开到最大！转向！我们撤退！离开这片该死的鬼地方！”
说完，他狠狠地，切断了通讯。
广域地图上，代表着灵武号的蓝色光点，在短暂的犹豫后，开始以一种决绝的姿态，调转方向，仓皇逃离。
北境的霸主，放弃了他的尊严，选择了逃跑。
“领主大人萧武他”诺凌看着远去的灵武号，欲言又止。
“他做了最正确的选择。”陆沉淡淡地评价。
“那我们呢？”诺凌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我们怎么办？现在，可没人给我们当挡箭牌了。”
那片正在进行最终压缩的“活体森林”，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三百公里。
一旦爆发，方舟号绝无幸免的可能。
控制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们看向陆沉，想从他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慌乱。
但他们失望了。
陆沉只是缓缓地，从指挥官的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主屏幕前，看着那个正在疯狂积蓄能量，准备与所有人同归于尽的终极怪物。
“谁说，我需要挡箭牌了？”
他伸出手，在控制台上，按下了另一个，从未有人见过的红色按钮。
“希宁。”
“在呢，领主大人，随时待命。”
“准备好，接下来才是硬仗。”
“硬仗？”希宁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打了个旋，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领主大人，我的字典里，就没有‘硬’这个字。”
控制室里的气氛却半点轻松不起来。
诺凌看着那片正在疯狂收缩、能量读数已经突破临界点的“活体森林”，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
“领主大人它在压缩核心，这是要自爆了！”
“我们现在撤退还来得及吗？”徐明的声音发干，他看着屏幕上那片代表着毁灭的红色区域，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要被那股力量捏爆了。
逃？
往哪里逃？
三百公里的距离，对于一个即将引爆的、融合了两种五级生物特性的能量炸弹来说，和贴脸没有任何区别。
灵武号已经跑出了安全距离，而他们，方舟号，就是这片荒原上唯一的靶子。
陆沉没有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被他按下的，前所未有的红色按钮。
下一秒，整座方舟号，发出了一声沉重到极点的、仿佛巨兽苏醒般的轰鸣！
嗡——！
不是引擎，不是武器，而是构成这座钢铁城市的每一块金属，每一条管线，都在这一刻，发出了共振！
控制室的地面，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诺凌等人猝不及不及防，差点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地震吗？”李峰扶着控制台，惊疑不定。
“不不是地震。”诺凌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指着一块监控着方舟号自身结构的全息投影，“方舟号方舟号在变形！”
所有人的视线，都猛地转向了那块屏幕。
只见屏幕上，代表着方舟号的精密三维结构图，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无数隐藏在城市装甲之下的机械结构，被激活了！
那些平日里作为城市基座的、厚重无比的合金模块，正在层层解锁，翻转，重构成全新的形态。
方舟号的底部，探出了数以千计的、巨大无比的固定锚，狠狠地扎进了荒原的岩层深处！
整座城市，仿佛在地面上生了根！
而在城市的顶部，原本平坦的、作为停机坪和生活区的顶层甲板，正在向两侧缓缓打开，如同张开的巨兽之口。
一个无比庞大、结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由无数能量环和聚焦透镜组成的巨型装置，从城市的内部，缓缓升起！
“这是这是什么？”徐明看着那缓缓升起的庞然大物，舌头都大了。
“‘天穹’系统。”
一个懒洋洋的，却又充满了无尽狂热与骄傲的声音，在控制室里响了起来。
是希宁。
她不知何时，已经切断了和工厂的通讯，将自己的声音，接入了控制室的主频道。
“方舟号的最终形态，也是它真正的姿态。”
“一座能够吞噬能量的，活的堡垒。”
希宁的声音，让控制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诺凌猛地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了陆沉之前说的那句话。
“我们的‘大炮’，已经上膛了。”
原来，他指的“大炮”，从来就不是“定星者”！
“定星者”只是“子弹”的载体！
真正的“大炮”，是方舟号本身！
“领主大人您从什么时候开始”诺凌的声音带着颤抖。
“从我拿到方舟号设计图的那一刻起。”陆沉终于转过身，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计划，才是方舟号升级路线的最终方案。”
“只不过，它需要的能量，太过庞大。庞大到我必须找到一个即将自爆的五级生物，来为它，完成最后的‘充能’。”
控制室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陆沉。
用一个五级怪物的自爆，来给自己的城市充能升级？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大胆，何等匪夷所思的计划！
从一开始，无论是引诱“深渊之口”，还是算计萧武，甚至是发射“伊卡洛斯之翼”，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这个最终计划的铺垫！
他算计了所有人，算计了两个准五级怪物，将所有因素，都变成了他计划中的一环！
“‘天穹’系统升起完毕！能量聚焦环展开！”
“主控能源导向阵列激活！”
“地脉固定锚锁定完成！”
“方舟号，‘吞噬者’形态，准备就绪！”
希宁的声音，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癫狂与兴奋，在频道里回荡。
“领主大人，‘自助餐’马上就要上桌了，我们的‘盘子’已经准备好了！”
陆沉的视线，再次投向了主屏幕。
那里，那片“活体森林”的压缩，已经到了极限。
它那庞大的身躯，已经收缩成了一个直径不到十公里，却明亮到无法直视的能量球体。
克莱茵的警报，已经不再是尖叫，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代表着最高危险等级的蜂鸣。
【警告！目标核心即将发生完全湮灭！】
【预计爆发时间：十秒！】
陆沉缓缓抬起手。
“所有单位，冲击准备。”
他的声音，传遍了方舟号的每一个角落。
“希宁，把我们所有的‘家当’，都押上去。”
“好嘞！”
方舟号顶端，那个巨大的“天穹”系统，所有的能量环，在这一刻，同时亮起了深蓝色的光芒！
一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漩涡，在装置的中心形成，并且开始疯狂旋转！
【5！4！3！2！1！】
【爆发！】
没有声音。
在克莱茵的提示音落下的瞬间，那颗能量球体，无声地，炸开了。
一圈白色的、足以毁灭视网膜的光环，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光环所过之处，大地被瞬间汽化，空间被撕裂出无数黑色的裂痕。
这就是一个准五级生物，融合了另一个同类的遗产之后，所能释放出的、最纯粹的毁灭！
而方舟号，就静静地，停在这场毁灭风暴的必经之路上。
“‘天穹’系统，功率最大！”陆沉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下一秒。
那道毁灭光环，狠狠地，撞上了方舟号顶端，那个旋转的能量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