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峰一战的余波，在三日内如野火般烧遍下界东部。
距离孤云峰最近的修士聚集地“云落城”，这几日茶馆酒楼、街巷坊间，处处都是关于那一战的议论。
“听说了没？玄阴宗派了两位长老、十名精英去围杀，结果全栽了！”
“何止是全栽，听说那场面…啧啧，十名中期极境，五息死绝；两位后期长老，两枪毙命！”
“假的吧？界主中期杀后期？还一杀就是俩？”
“千真万确！我三叔的结拜兄弟当时就在三百里外观战，用留影石录了片段，你们看——”
云落城中心，散修聚集的“听风阁”三层雅间里，几名衣着各异的修士围坐一桌。当中一名疤脸汉子正催动手中一块灰扑扑的石片，石片上方投射出模糊的光影。
光影中，一道白衣身影在林间闪动，每一次出手都有一人倒下。虽因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那摧枯拉朽般的碾压感，仍让在座几人倒吸冷气。
“这身法…完全捕捉不到轨迹。”
“你们注意看那枪芒，银黑交织，分明是双属性道韵！而且融合得如此完美…”
“下界何时出了这等妖孽？”
疤脸汉子收起留影石，压低声音：“更吓人的在后面。我那位兄弟说，战斗结束后，他本想靠近些看看，结果刚踏入那片林地，就感觉浑身道核都被压制，仿佛有座山压在心头——那是枪意化域的征兆！”
“枪域？！”一名青衣老者失声，“界主中期就凝练出领域？这…”
“所以啊，现在城里各大势力都坐不住了。”疤脸汉子环视四周，“玄阴宗吃了这么大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幽冥本源窟七日后开启，那位煞星明显是冲着本源去的，到时候怕是要有一场大戏。”
另一名中年女修皱眉：“玄阴宗掌控幽冥窟数千年，宗内至少有三位后期巅峰坐镇，宗主阴九幽更是半只脚踏入大圆满的存在。那白衣修士再强，终究只是中期…”
“中期？”疤脸汉子嗤笑，“刘仙子，你信这是中期？”
女修语塞。
是啊，哪个中期能凝练领域？哪个中期能两枪斩后期？
“依我看，此人要么是隐藏了修为，要么…”青衣老者眼中闪过精光，“是某种特殊体质，能打破境界壁垒。”
“特殊体质？”众人若有所思。
疤脸汉子却摆摆手：“管他什么体质，反正不是咱们能招惹的。我今日找各位来，是想商量个买卖。”
“买卖？”
“对。”疤脸汉子从怀中取出几枚玉简，“这是葬魂山脉外围的地形图，还有幽冥本源窟历次开启的情报汇总。现在城里那些大势力，肯定都在搜集这类信息，咱们手里的货，能卖个好价钱。”
“你想卖情报？”
“不只是情报。”疤脸汉子眼中闪过狡黠，“还有‘观战位’。幽冥窟开启那日，必然有一场大战，咱们提前在安全位置布置好留影阵法，把战斗过程录下来——你们说，这下界有多少人愿意花灵石看这种级别的大战？”
几人眼睛一亮。
“好主意！不过…安全位置可不好找，万一被波及…”
“放心，我已有安排。”疤脸汉子嘿嘿一笑，“我有个远房表亲在‘地行宗’当外门执事，地行宗擅长土遁之术，能在百里深处开辟临时洞府。咱们花点灵石，租几个位置，绝对安全。”
几人商议片刻，纷纷点头。
类似的情景，在云落城各处上演。
孤云峰一战，不仅展现了夜宸的恐怖战力，更搅动了整个下界的暗流。玄阴宗作为老牌顶级势力，被人如此打脸，接下来的报复必然雷霆万钧。而那位神秘的白衣修士，若真能从玄阴宗手中虎口夺食，下界的格局恐怕就要变了。
嗅觉敏锐者已经开始布局，或准备观战牟利，或准备浑水摸鱼。
而此刻，听风阁顶层的密室中，一名灰袍老者正闭目静坐。
老者面容普通，气息内敛，乍看与寻常老修士无异。但若有界主后期修士在此，便会骇然发现——自己竟完全感知不到老者的存在，仿佛那只是一团空气。
“吱呀——”
密室门开，一名黑衣中年躬身而入。
“阁主，查清楚了。”
老者未睁眼：“说。”
“白衣修士自称‘夜宸’，来历不明，第一次出现是在三个月前的‘黑风谷’，当时只是界主初期，却一枪斩杀了三名同阶劫修。”
“三个月，从初期到中期极境？”老者终于睁眼，眸中闪过异色。
“是。之后他一路挑战、杀戮，陨落在他手中的界主中期不下二十人，后期也有五人。但奇怪的是，从未有人见过他全力出手，每次战斗都只用基础枪式，最多展露双属性道韵。”
“体质呢？”
“无法确定。但他的修炼速度、战力表现，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先天道体’之一。只是具体是哪一种…还需近距离观察。”
老者沉吟片刻：“玄阴宗那边什么反应？”
“阴九幽震怒，已召回在外游历的少主‘阴无殇’。另外，宗门宝库开启，取出了三件镇宗法宝——九幽万魂幡、玄阴锁魂链、幽冥破界锥。”
黑衣中年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消息称，阴九幽派人联系了‘天剑门’和‘万兽谷’，似有联手之意。”
“联手？”老者笑了，“阴九幽那老鬼，向来眼高于顶，这次居然肯低头求援…看来那夜宸给他的压力不小。”
“阁主，我们是否要介入？”
“介入？为何要介入。”老者重新闭目，“看戏就好。下界平静太久了，也该有人搅动风云。你去安排，幽冥窟开启那日，我要看到最清晰的留影。”
“是。”
黑衣中年退出密室。
老者独自静坐，手指在膝上轻敲，喃喃自语：
“夜宸…道胎之体？不，若是道胎，气息不该如此内敛。难道是‘混沌体’？亦或是…某种未曾记载的变异体质？”
“有趣。若你真能集齐三大本源，或许那扇门…就有机会打开了。”
孤云峰顶。
夜宸结束三日的调息，缓缓睁眼。
“还是太慢。”
他微微皱眉。
“看来，需要在战斗中打磨了。”
战斗，尤其是生死之战，最能激发潜能。玄阴宗那群人，正好是上好的磨刀石。
“前辈。”
林青崖的声音在洞府外响起。
“进。”
林青崖躬身入内，手中捧着一枚玉简：“前辈，这是这几日收集到的情报。”
夜宸接过，神识扫过。
其一，云落城各方反应。如他所料，那一战引起了不小震动，但真正的大势力还在观望。
其二，玄阴宗动向。宗主阴九幽召回少主，开启宝库，联系盟友——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其三，葬魂山脉现状。已有数十批修士抵达山脉外围，大多是散修和小宗门，想趁乱捞点好处。玄阴宗在山脉入口布下三道防线，由三位后期长老坐镇。
“三道防线…”夜宸目光落在最后一条信息上。
“是的。”林青崖道，“第一道在‘鬼哭涧’，由玄阴宗三长老‘阴煞’坐镇，此人修为后期中期，擅长毒功，麾下有两百名弟子，布下了‘万毒瘴气阵’。”
“第二道在‘白骨岭’，坐镇的是六长老‘骨魔’，后期初期，修炼邪功《白骨真经》，可操纵白骨傀儡，据说岭内埋了上千具修士骸骨。”
“第三道在‘幽冥洞口’，由大长老‘阴无命’亲自坐镇。阴无命是后期巅峰，实力仅次于阴九幽，且手握宗门至宝‘九幽万魂幡’。”
夜宸听完，神色不变：“就这些？”
林青崖一愣：“前辈的意思是…”
“天剑门和万兽谷的人呢？”
“这…”林青崖额头见汗，“属下无能，未查到这两宗的动向。但听风阁有传言，说两宗已暗中派人前往葬魂山脉，只是行踪隐秘…”
夜宸摆摆手：“无妨。来了也好，一并解决。”
林青崖心中凛然。
一并解决…那可是下界三大顶级宗门啊！
“准备一下，明日出发。”夜宸吩咐道，“你带赵虎、许凝霜随行，其他人留守此处。”
“是。”林青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前辈，属下有一言…”
“说。”
“幽冥本源窟内除了玄阴宗，还有诸多天然禁制和幽冥妖兽。属下祖上曾有人进入过前三层，留下一些记载，或许对前辈有用。”
夜宸看向他：“你想要什么？”
林青崖深吸一口气：“属下只求前辈飞升之时，能带属下离开下界。”
夜宸沉默。
良久，才淡淡道：“看你表现。”
“谢前辈！”林青崖大喜，连忙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这是祖传的《幽冥窟手札》，记录了前三层的地形、禁制分布、妖兽习性。”
夜宸接过，翻看几页。
手札记录颇为详细，连哪些地方有隐蔽的灵石矿脉、哪些地方生长稀有灵草都有标注。虽只是前三层，但也省了他不少探查时间。
“有心了。”
“能为前辈效力，是属下的荣幸。”
林青崖退下后，夜宸继续翻看手札。
根据记载，幽冥本源窟共分九层，每层都有独特的危险：
第一层“迷魂道”，遍布幻阵，修士易迷失方向，被阵法吞噬神魂。
第二层“寒冰狱”，温度极低，可冻结道核运转，且有冰属性妖兽“寒髓蛛”潜伏。
第三层“毒沼泽”，毒气弥漫，沼泽下藏有“腐骨鳄”，擅长偷袭。
第四层开始，手札便无记载。但从玄阴宗掌控后三层来看，越往下越危险。
“九层…幽冥本源结晶在第九层核心，被幽冥锁链束缚。”
夜宸回忆起独眼老者死前的话。
“需要三把钥匙才能打开锁链…阴无殇、阴九幽、阴无命各持一把。”
也就是说，他至少要斩杀其中两人，才能集齐钥匙。
“正好。”
夜宸眼中闪过冷意。
他需要战斗来打磨境界，也需要资源来提升实力。玄阴宗这头肥羊，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宰之理？
收起手札，夜宸起身走出洞府。
峰顶月华如水，星辰漫天。
他仰头望天，神识悄然蔓延。道胎之体赋予他远超同阶的感知力，能隐约察觉到，方圆千里内至少有十三道隐晦的气息在窥探孤云峰。
“老鼠真多。”
夜宸漠然抬手，对着虚空连点十三下。
每一指都射出一道细如发丝的枪芒，枪芒没入夜色，消失不见。
千里外，十三处不同的隐蔽地点，同时响起闷哼。
“噗——”
“我的神识被斩了！”
“好狠的手段！”
窥探者纷纷吐血倒退，眼中满是骇然。他们只是用神识远远观察，竟被对方精准定位，且一击就斩断了神识联系！
这等掌控力，已非“中期”所能解释。
一时间，所有窥探者都收敛气息，不敢再探。
夜宸收回手，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盘膝坐下，开始修炼《金刚霸体诀》。
这门炼体功法与《星辰炼体诀》相辅相成，一主内壮，一主外御。随着功法运转，体内响起细微的“噼啪”声，那是骨骼、筋肉在进一步淬炼。
肉身强度，是越阶战斗的基石。
夜宸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碾压同阶，除了道胎之体和双属性道韵，强悍的肉身也是关键。若没有能硬抗后期攻击的体魄，再精妙的枪法也施展不开。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晨雾未散。
夜宸结束修炼，气息又凝实了一分。他看向候在洞府外的三人：“走吧。”
林青崖、赵虎、许凝霜躬身应是。
四人化作流光，朝葬魂山脉方向飞去。
飞行途中，赵虎忍不住问：“前辈，咱们直接闯进去吗？”
“不然？”夜宸反问。
赵虎挠头：“属下的意思是，玄阴宗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咱们是不是…稍微迂回一下？”
“没必要。”
夜宸语气平淡：“蝼蚁聚得再多，也是蝼蚁。”
赵虎哑然。
许凝霜暗中拽了拽他衣袖，示意他别多话。
林青崖则默不作声，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他相信夜宸的实力，但玄阴宗毕竟经营数千年，底蕴深厚。硬撼，恐怕…
“你在担心？”夜宸忽然开口。
林青崖一惊，连忙道：“属下不敢。”
“担心是正常的。”夜宸目视前方，“但你要记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有绝对实力。”
林青崖若有所思。
半日后，四人抵达葬魂山脉外围。
远远望去，整片山脉笼罩在灰黑色的雾气中，山脉轮廓如一头匍匐的巨兽，散发着阴森死寂的气息。山脉入口处，隐约可见人影绰绰，那是玄阴宗的第一道防线——鬼哭涧。
“前辈，前面就是鬼哭涧了。”林青崖低声道，“要不要先探查一下？”
夜宸未答，而是看向山脉深处。
他的神识穿透灰雾，感应到一股隐晦而庞大的本源波动。那是幽冥本源的气息，与星辰、混沌截然不同，阴冷、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
“果然在这里。”
夜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道核在微微震颤，似乎在渴望那幽冥本源。若能炼化，道核融合度必能大幅提升。
“直接进去。”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电，直射鬼哭涧。
林青崖三人连忙跟上。
就在四人靠近入口时，灰雾中传来一声尖啸：
“来者止步！此乃玄阴宗禁地，擅闯者死！”
声音刚落，灰雾翻涌，数十道身影从雾中浮现。为首者是个枯瘦老者，眼窝深陷，嘴唇发紫，周身弥漫着腥甜的毒气——正是玄阴宗三长老，阴煞。
阴煞身后，两百名弟子结成阵势，每人手中都持着一面黑色阵旗。阵旗挥动间，毒瘴如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岩石腐蚀。
“万毒瘴气阵。”林青崖脸色微变，“前辈小心，此阵毒气可侵蚀护体灵气，若吸入一丝，道核都会受损！”
夜宸恍若未闻，继续前行。
毒瘴扑到他身前三尺时，仿佛撞上一堵无形墙壁，再也无法寸进。仔细看，会发现他体表覆盖着一层极淡的银黑光芒，那是星辰与混沌道韵自发形成的护罩。
“什么？！”阴煞瞳孔一缩。
万毒瘴气阵的毒性，连后期修士都不敢硬扛，此人竟视若无物？
“你就是夜宸？”阴煞厉声道，“杀我宗长老，还敢来此送死？”
夜宸停步，目光落在阴煞身上：“钥匙在你身上？”
“钥匙？”阴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想抢幽冥钥？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讥讽：“区区中期，也敢觊觎我宗至宝？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结阵！万毒噬心！”
两百弟子齐声大喝，阵旗疯狂挥动。毒瘴浓度暴涨十倍，化作一条条黑色毒龙，张牙舞爪扑向夜宸。
与此同时，阴煞袖中飞出九道紫光，那是九根“化骨毒针”，专破护体罡气，一旦入体，三息化骨。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击，夜宸终于动了。
他抬起右手，虚空一握。
一杆银黑长枪凝聚成形。
枪长九尺，枪身流淌着星辰纹路，枪尖则缭绕混沌之气。此枪并非实体，而是枪意与道韵的具现，但其威势，却比许多法宝更甚。
“第一枪。”
夜宸轻语，枪出如龙。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是最简单的一记直刺。
枪尖点在最前方那条毒龙的额头。
“爆。”
星核爆破！
毒龙体内蕴含的毒气被星辰之力引动，整条毒龙由内而外炸开！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如涟漪般扩散，所过之处，其余毒龙纷纷溃散。
九根化骨毒针被冲击波扫中，倒飞而回，速度比来时更快。
阴煞脸色大变，连忙闪避，但还是被三根毒针刺中肩膀。
“呃啊！”
毒针入体，剧毒瞬间蔓延。阴煞闷哼一声，半边身子开始发黑腐烂。他咬牙催动功法逼毒，却发现毒性霸道异常，竟压制不住。
“你…你做了什么？！”阴煞骇然。
夜宸未答，踏前一步。
“第二枪。”
枪影如星河垂落，笼罩阴煞周身百丈。
阴煞怒吼，祭出一面黑色盾牌，盾牌表面刻满恶鬼图案。这是他温养三百年的本命法宝“万鬼盾”，防御力极强，曾挡下过后期巅峰的全力一击。
“咔嚓。”
枪尖点在盾牌中央，盾牌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紧接着，混沌道韵渗透而入，盾牌内的器灵发出凄厉惨叫，随后沉寂。
万鬼盾，碎！
阴煞喷血倒退，眼中终于露出恐惧。
“你…你不是中期！你是后期巅——”
话未说完，枪芒已至。
枪尖穿透他眉心，道核粉碎。
夜宸抽枪，尸体倒地。
他俯身，从阴煞怀中摸出一枚储物戒指，神识扫过，眉头微皱——里面没有幽冥钥。
“看来不在他身上。”
夜宸收起戒指，看向那两百名早已吓傻的玄阴宗弟子。
“滚，或者死。”
平静的声音，却让所有弟子如坠冰窟。
不知是谁先扔下阵旗，紧接着，哗啦啦一片，两百人作鸟兽散。
夜宸未追，持枪而立，望向山脉深处。
第一道防线，破。
接下来，是白骨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