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驱散秋夜的凉意,顾辰翊已经悄然起身。他动作极轻,如同执行潜伏任务,生怕惊醒刚刚入睡不到两小时的陆云瑶和另一张床上和衣而卧的岳母。
他穿上军衬衣,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扣上风纪扣,而是悄声走进厨房。煤炉封着的火被他轻轻捅开,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他烧上一壶水,准备用于冲泡奶粉和洗漱。然后,他拿出那个小笔记本,就着窗外渐亮的天光,开始拟定一份详细的《24小时勤务轮值表》,将照顾产妇和双胞胎的每一项工作都细化到人、到时间点。
水刚烧开,主卧里就传来了予安标志性的、洪亮而急促的哭声,仿佛吹响了新一天“战斗”的号角。几乎同时,予乐也被哥哥吵醒,加入了合唱,只是她的哭声更细弱些,带着点委屈的腔调。
孟淑兰几乎立刻就醒了,一边披衣起身一边小声说:“来了来了,小祖宗们开饭了。”
陆云瑶也被吵醒,挣扎着要起来。顾辰翊已经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奶瓶——他刚才以最快速度冲好了奶粉。
“你躺着。”他将其中一个奶瓶递给已经抱起予乐的孟淑兰,自己则熟练地抱起哭得小脸通红的予安,试了试奶温,便将奶嘴塞进儿子急切寻找的小嘴里。
世界瞬间安静了一半。
看着丈夫和母亲各自抱着一个孩子喂奶,配合默契,陆云瑶心里那点初为人母的手忙脚乱又被抚平了下去。她靠在床头,看着晨曦透过窗棂,将正在喂奶的顾辰翊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他低着头,侧脸线条依旧刚毅,但眼神却专注而温柔,看着怀里用力吮吸的儿子,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头也没抬,却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低声问道。
“好多了。”陆云瑶轻声回答,确实,一夜相对完整的睡眠让她恢复了不少元气,“就是……有点饿了。”生产消耗巨大,哺乳更是容易饥饿。
“炉子上温着粥,妈昨晚就熬上的,我这就去盛。”顾辰翊说着,见予安已经喝完了大半,便熟练地将他竖抱起来拍嗝,动作比昨天又自然了不少。
喂奶、拍嗝、换尿布……清晨的忙乱如同按下了重复键,但因为是在自己的家里,又多了几分从容和踏实。
早饭刚过,院门外就传来了周红梅标志性的大嗓门:“云瑶!顾团长!孟副院长!我们来了!”
话音刚落,周红梅和孙晴就拎着篮子推门进来了,篮子里是水灵灵的蔬菜和一小块新鲜的猪肉。
“怎么样?昨晚上睡得还好吗?小家伙们闹没闹?”周红梅一进来就关切地连珠炮似的发问,眼睛已经黏在了两个并排放在沙发上的小家伙身上。
“挺好的,周姐,孙姐,又麻烦你们了。”陆云瑶笑着招呼。
“麻烦啥!这俩宝贝疙瘩,看着就稀罕人!”周红梅凑到沙发边,看得移不开眼,“哎哟,这睡相真好!比我家那两个皮猴子小时候乖多了!”
孙晴则细心地发现予乐的襁褓边缘有点湿:“哟,是不是漏尿了?这尿布得换个裹法,我看看……”她说着,就自然地上手,一边重新包裹一边传授心得,“这样,这边折过来压紧,就不容易漏了。”
顾辰翊站在一旁,看得极其认真,默默记下了这个技巧。
家里因为邻居的到来而充满了生气。周红梅和孙晴熟门熟路地帮忙收拾屋子,清洗奶瓶,还抢着把一堆脏尿布拿去洗了。孟淑兰则和她们交流着育儿经,小院里时不时传出低低的笑声。
顾辰翊插不上手女人们的谈话,便去院子里检查晾晒的尿布干了没有,又把院子角落堆着的几根柴火劈了,仿佛只有不停做事,才能确保这个家的一切井然有序。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孟淑兰坚持让陆云瑶回床上睡午觉。她自己则抱着予乐,轻轻哼着歌,在屋里慢慢踱步。顾辰翊看着在沙发上睡熟的予安,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小心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将儿子抱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任务”(喂奶、换尿布)的情况下,单纯地想要抱抱孩子。
儿子的重量很轻,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臂弯,也压在他的心尖上。他学着岳母的样子,在客厅里缓缓踱步,低着头,看着怀里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予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巴了一下嘴,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
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柔情瞬间击中了顾辰翊。这感觉比第一次抱他们时更深刻,更具体。这不是责任,不是任务,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想要亲近和保护的本能。
他停下脚步,就站在午后的阳光里,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都为此静止。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儿子睡得更舒服些,然后用指腹,极轻极轻地碰了碰予安柔嫩的脸颊。
那么软,那么小,这就是他的儿子。
陆云瑶一觉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那个在外不苟言笑的男人,正抱着他们的孩子,站在光影里,低着头,神情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阳光将他和他怀里的孩子都镀上了一层金边,画面美好得让人屏息。
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心底一片柔软。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顾辰翊抬起头,与她视线相交。他没有丝毫被撞破的窘迫,眼神反而更加柔和,他抱着儿子慢慢走到床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骄傲和感动,对她说:“你看,他睡着了还会笑。”
陆云瑶探头看去,果然,予安的嘴角正无意识地向上弯着,像是在做一个甜甜的梦。
“予乐刚才也笑了。”孟淑兰也抱着孙女走过来,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老人们都说,这是睡婆婆教呢,教他们怎么笑,怎么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