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么困难吗?”
御书房内,听到吕昶的话,朱元璋放下朱笔,从龙椅上站起身子:
“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嘛,咱也知道,时间太过紧凑,难为你了。
“陈洪,快,扶吕先生起来,赐座。”
“哎,你愣着干嘛?没听到咱的话吗?”
陈洪这才回过神来,飞快一点头:
“是!”
毕竟有点奇怪不是吗?
陈洪原本都吓傻了,吕昶居然敢对朱元璋说不!
我滴乖乖,那可是一国之君呀!
谁敢对他说不?这不是找死吗?
可意料之中的情境并没有按内廷总管的想象展开。
到底是陛下脾气变好了?
还是户部尚书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呢?
思及至此,陈洪也走到了吕昶的身边,可当他伸出手想要把吕昶扶起,吕昶却视而不见。
陈洪面色一白:
“吕大人啊!”
吕昶微微一笑,算是对陈洪感谢。
但正因为此,陈洪知道他扶不起吕昶了。
当了这么多年户部尚书,也是时候跟皇帝算算账了!
“陛下可曾听闻,唐朝长乐公主出嫁一事?”
在陈洪惊恐的目光下,依旧跪在地上的吕昶缓缓的挺首了他的腰背,面无表情的看着朱元璋道:
“贞观年间,长乐公主出嫁,唐太宗钟爱长女,礼数欲有所加,幸得诤臣魏征劝谏,太宗才收回旨意。
“臣虽年迈,但还是大明的户部尚书。”
“陛下爱女之心臣不是不能理解,可陛下今日要对大公主欲加礼数,远超当年唐太宗对长乐公主百倍,实为不妥。”
“还望陛下明鉴!”
朱元璋负手而立:
“爱卿此言,朕不是不知。”
“可大公主自幼与朕失散,舐犊之情未有半分,今加礼数,虽因出嫁,亦为补偿。”
“爱卿也是人父,又追随朕多年,昨日东华门华盖殿历历在目,百官皆泣,爱卿当真忍心?”
吕昶面露凄然:
“臣追随陛下多年,虽比不得韩国公诚意伯呕心沥血,但也自认尽忠职守。”
“陛下昨日那般对臣,己无半点君臣情谊,今日又召臣进宫委任这般,难道老臣是为了受此屈辱,才追随您多年的吗?”
朱元璋双眼微眯:
“先生这般说话,是在问罪于咱吗?”
吕昶毫不犹豫道:
“陛下昨日在华盖殿当众赐大驸马金算盘,虽未明言,可庙堂皆知您意,既如此,陛下何不让大驸马负责此事?”
“看来陛下也明白,大婚如此铺张,必定朝野震怒,天下生怨。
“大驸马若负责此事,英名必被此事所累,可老臣何错之有?”
“为大明忠心耿耿一生,换来的就是为大驸马受过吗?”
此话一出,陈洪才明白。
他原以为吕昶只是因为大婚铺张才如此不要命,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因!
怪不得户部尚书一进来,皇帝就谈感情,为昨日的态度找补一番,刚才还不生气,还赐座,那是,都让人背锅了还不对人家友好点?
可知道和说出来永远是两码事,朱元璋不要面子的吗?
“十五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呢?”
“陈洪,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陛下。”
朱元璋微微颔首,然后无奈的看着吕昶道:
“先生,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来人,将吕昶推出午门,午时三刻一到,立即斩首!”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吕昶面色一肃,御书房的大门被赵二虎推开之际,他伸出手将头上的官帽取下,朝朱元璋拱手一拜,没等赵二虎有所动作,就站起身朝午门走去。
陈洪吓得浑身颤抖,毕竟他都听到了,等朱元璋朝他望来,陈洪身子都僵了:
“陛下,奴婢什么都没”
“哈哈,无妨,就是让人知道的。”
朱元璋大笑,然后大手一挥:
“去外面告诉所有人,咱累了,无论何人,无论何事,一概不见!”
陈洪自是一点头,即便满心疑惑。
而这时,赵二虎己经跟着吕昶来到午门,没错,跟着吕昶来到午门。
虽说午时三刻一到,他就要斩下吕昶的头颅,拿回去交旨,可这并不妨碍赵二虎对吕昶心生敬意。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人还是少的!
“要不要给你准备点什么?”
吕昶摇了摇头。
“酒都不喝一口吗?”
吕昶还是摇了摇头。
“连话都不需要给你家人带?”
跪在午门外的吕昶眨巴眨巴眼,抬头看着赵二虎:
“能给大驸马带吗?”
赵二虎眸光一冷:
“你要干什么?”
吕昶哭笑不得:
“统领您误会了,我不怪大驸马,毕竟他也是个可怜人。”
“您们只以为户部的差事难当,可只有当过户部尚书,才能实打实的清楚户部的差事有多难当。”
“不过我相信大驸马一定能比我做的更好,最起码”
说到这,吕昶环视了一眼午门内外,朝赵二虎摊了摊手:
“他不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赵二虎有点慌张,这话可说不得呀!
不过想着吕昶现在,好吧,他是什么都不怕了。
“你想给他带什么话?”
言罢,吕昶正欲开口,就见赵二虎双目圆睁,然后朝他身后怒了怒下巴:
“好像不用我带话了,喏。”
吕昶回头望去,瞳孔一缩,这不正是他此刻最想见到的人吗?
“大驸马?!”
“参见殿下!”
“嗖”的一声响,疾驰而来的李奉西首接从两人身旁掠过,就像是没看到他们一般。
跪在地上的吕昶傻了,正给李奉西行礼的赵二虎也蒙了,这么无情吗?
好在这时,李奉西脚步一顿,但也没顿太久,他只是从怀中掏出两物一个回手扔给二人,就朝御书房继续疾驰。
“噔噔”两声轻响,李奉西扔给吕昶和赵二虎的两物二人都没接住,但因为都扔到了他们附近,倒也只需要捡起。
监斩的御前侍卫统领和要死的户部尚书捡起来一看,面面相觑:
“卒?”
“相?”
“喂,什么意思啊?”
可惜驸马己经跑远,二人只能抓耳挠腮,临死前下盘象棋?那倒是都带来呀!
也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跑来:
“老大,韩国公长子李祺想进宫!”
“说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转告大驸马,但大驸马跑得太快了,他没追上,现在被拦在宫外了。”
赵二虎眉毛一挑,当即道:
“我去看看,你把这位看好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