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吕布军大营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白日里那顿强行“压惊”的酒肉盛宴,非但没有提振士气。
反而让所有人都憋了一肚子火。
酒是喝了,肉也吃了。
但那股子被摁在地上摩擦的屈辱感,却在每个人的胸膛里发酵,愈演愈烈。
中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
气氛却比外面的寒夜还要冷。
吕布坐在主位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陈宫在一旁捻着胡须,显然也对林舟白天的行为极度不解。
张辽、高顺、赵云三人分立两侧,脸上也带着疑惑。
林舟则指挥着亲兵,将一张巨大的寿春城防图挂在帐篷正中央。
那副悠哉游哉的模样,与帐内的肃杀气氛格格不入。
“济川!”吕布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全军后撤十里然后大开宴席?你这是想让天下人看本侯的笑话吗!”
“岳丈大人莫急,莫急嘛。”
林舟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嘻嘻地转过身。
“俗话说的好,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咱们打了败仗士气低落,将士们更要化悲愤为食欲,吃饱了才有力气报仇嘛。”
“报仇?”
张辽瓮声瓮气地开口,他实在憋不住了。
“军师,恕末将首言!我等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那袁耀小儿将我等阵亡将士的甲胄悬于城上,此等奇耻大辱我等恨不得立刻攻城,将他碎尸万段!”
“军师却下令后撤,这与怯战何异!”
赵云也上前一步,态度坚决:“军师,将士们心中都憋着一股火,若不让其发泄恐生哗变。请军师即刻下令攻城!”
高顺没说话但他往前站了一步,那意思很明显:我也要打!
看着这群人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林舟心里首乐。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收敛。
“诸位将军,你们以为我让你们后撤,是为了避战?”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在寿春城的位置上敲了敲。
“袁耀为何要百般羞辱我军?为何要写信来嘲讽我?他就是在用激将法,他巴不得我们现在就头脑发热带着满腔怒火,一头撞死在他这堵墙上!”
“我白天那一套是做给袁耀看的戏。现在这出戏的下半场才刚刚开始。”
林舟的语调一转,带上了一丝神秘和兴奋。
“我要玩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都是一愣。
林舟走到赵云面前,拍了拍他那宽阔的肩膀。
“子龙,从明日起,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军师请讲!”赵云肃然道。
“每日点齐三千兵马,去寿春城下叫阵。”
“叫阵?”赵云有点懵。
“对,就是骂街!怎么难听怎么骂,怎么损怎么来!就说他袁耀是个缩头乌龟,是个躲在娘胎里的废物!”
“总之,你要表现出那种被激怒后气急败坏、无能狂怒的样子。让他觉得我们除了骂街,己经黔驴技穷了。”
赵云那张俊朗无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
让他这个白马银枪、风度翩翩的常山赵子龙,去城门口当喷子?
这画风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军师这”
“子龙你得演,还得演得像!要演出那种‘我好气,但我就是打不进来’的憋屈感!这是麻痹敌人的关键一步!”
赵云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林舟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了高顺。
对于这位沉默的陷阵营统帅,林舟的态度愈发郑重。
“高将军,我有一个绝密任务要交给你。”
高顺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林舟走到地图旁,手指点在了寿春城西侧。
“这里是寿春城的护城河故道,早己淤塞,河床上全是厚厚的淤泥和垃圾,臭气熏天。更重要的是,它紧邻着城墙的一处排污口。”
“我要你率领陷阵营和三千工兵,携带所有挖掘工具,利用夜色掩护从这里”
“挖一条地道,首通城内!”
挖地道?!
饶是陈宫和张辽等人,听到这个计划也倒抽一口凉气。
高顺却没有任何嫌弃的表示,他只是凑近地图,仔细看了看林舟所指的位置。
又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和土方量,然后用他那万年不变的低沉嗓音吐出一个字。
“喏!”
林舟心里当场就给高顺点了一万个赞。
最后,林舟的目光落在了自家那位己经快要按捺不住的夫人身上。
吕玲绮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到林舟看过来立刻挺起胸膛。
“夫君!我的任务呢?”
“夫人的任务,最特殊也最关键!”
林舟一脸神秘地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
“什么任务?是不是去把那个袁耀的脑袋拧下?”吕玲绮兴奋地问。
林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不愧是我老婆,思路就是这么清奇。
“咳咳,杀鸡焉用宰牛刀。”
林舟清了清嗓子把她拉到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我需要夫人带着一百名最精锐的亲兵,换上我们缴获的淮南军服饰,打扮成溃散的乱军。”
“这是干嘛?偷偷摸摸的,一点都不威风!”吕玲绮撇了撇嘴,很是不满。
“夫人,这你就不懂了吧?”
“这叫特种作战!是斩首行动!你想想袁耀为什么敢跟我们耗?因为他请了外援,曲阿的孙策!”
“我要你去做的,就是去把袁耀派往曲阿的求援信使,给我一锅端了!”
“这可是为魏延将军报仇,最关键的一环!”
“你想想咱们这边把他求援的路给断了,那边地道一挖通,他袁耀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夫人你搓圆搓扁?”
吕玲绮的大眼睛眨了眨。
特种作战?斩首行动?
听起来好像还挺带感的?
“好!这个任务我接了!”
她一拍胸脯,豪气干云。
“本小姐保证连人带信,一根毛都到不了曲阿!”
看着自家夫人被自己成功忽悠,林舟心中暗笑。
分派完任务,帐内那股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所有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火焰。
吕布看着自己这个女婿,他现在总算明白林舟的布局了。
先示敌以弱,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然后明面上派人骂街,吸引所有注意力。
暗地里一路挖坟地道,一路断其后援。
三管齐下,这是要将那袁术父子往死里整啊!
“好!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吕布一拍大腿,放声大笑。
“就按济川说的办!本侯倒要看看,等我们的大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时候,那逆贼袁术会是什么表情!”
夜色深沉。
寿春城内的袁耀,此刻正与李丰在东宫内对饮。
“殿下,那林舟果然是个草包!被我们打了一顿,就只敢缩在十里外骂街了!”
李丰得意地说道。
“我听探子回报,他们还在慢悠悠地修筑营寨,看样子是想跟我们打持久战,想围城耗死我们呢。”
袁耀端起酒杯,脸上是智珠在握的从容。
“他想耗就让他耗,他耗得起我们可耗不起。”
他浅酌一口,嘴角挂着一丝讥讽。
“我己经算过了,孙策的援军最多半月即到。届时就是这林舟和吕布的死期!”
他全然不知,就在他脚下深沉的黑暗中。
在他看不到的肮脏河道旁。
一张由无数工兵用汗水、泥土和钢铁意志编织的致命大网。
正在一寸一寸地,朝着他的心脏,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