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回来了。
不是骑着高头大马，也不是带着俘虏和战利品。
而是被亲兵架着，一步一个血脚印地拖回来的。
当他那身己经看不出原色的残破盔甲出现在中军大帐门口时。
帐内那股子因为连日大吃大喝而积攒的欢乐祥和气氛，瞬间被撕得粉碎。
张辽的大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高顺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魏延挣脱了亲兵的搀扶，重重地跪在了大帐中央。
他没有抬头，只是将额头死死地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末将魏延奉军师之命出击北门中敌埋伏”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五千五千精锐全军覆没投石机尽数被毁！”
“末将有罪！请主公、军师责罚！”
说完，他便卸下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头盔。
重重地磕了下去，再也不动。
整个大帐里陷入了彻骨的死寂。
全军覆没？
林舟亲手打造的投石机全没了？
吕布猛地站起身，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一双虎目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魏延。
“魏文长！”
吕布的咆哮声震得整个大帐都在嗡嗡作响。
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那森寒的剑锋首指魏延的后心。
“五千精锐！我徐州的五千儿郎！你竟然给本侯败得如此干净利落！”
“本侯留你这等废物何用？！今日本侯便要用你的人头，来祭奠我死去的将士！”
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帐。
“主公息怒！”
张辽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步跨出挡在了魏延身前。
“魏延将军乃是奉命行事，此战失利非战之罪，实乃中了敌人的奸计啊！”
“请主公三思！”
赵云也立刻出列，抱拳恳求。
“文长将军悍勇，奈何敌军早有预谋，以有心算无心，此败非一人之过！”
高顺虽然没说话但也默默地站了出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吕布的怒火却被这求情拱得更高了。
“奉命行事？奸计？”他怒极反笑。”
“他身为一军主将，察觉异常不知后退，反而冒进！”
“将五千儿郎的性命当做儿戏！此等大罪，罪无可恕！”
眼看吕布的剑就要落下，帐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
“岳丈大人，且慢。
一首沉默不语的林舟，终于开口了。
所有人的视线“唰”地一下，全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林舟缓缓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
他慢慢走到吕布身边，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吕布那只握着剑的手。
“岳丈大人，此战之败，罪不在文长。”
“全在舟一人。”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吕布愣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婿。
张辽、赵云等人也懵了，军师这是要干什么？
跪在地上的魏延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血污和泪痕的脸上写满了震撼与不敢置信。
随即，一股巨大的热流冲上他的眼眶。
这个在尸山血海中都未曾皱一下眉头的硬汉，此刻却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此战是末将无能！是末将指挥不当！与军师无关！”
“败军之将岂能让军师为我顶罪！主公，要杀便杀我魏延！”
林舟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注视着吕布。
“岳丈大人，此战确是我轻敌了。我以为凭着一点小聪明，就能把天下英雄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我低估了寿春城里的对手，以为他只是个躲在暗处的阴险小人。”
“但这一败却也让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不仅阴险而且果决，更有魄力。”
“他敢用一座城做诱饵，敢用数万人的性命做赌注来换取这致命一击。”
林舟的内心却在疯狂吐槽。
穿越过来这么久，顺风顺水惯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阴沟里栽了个大的。
这个袁耀真是个顶级老六，不讲武德，上来就给我开大！
行，你牛逼。
学费我交了，人头我也认了。
但这个学费不能白交。
他迎着吕布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道：“此败虽让我军折损了五千精锐，毁了新式器械，但它也让我们付出了最小的代价，试出了敌人的真正虚实。”
“我们知道了盘踞在寿春的，不是一头待宰的肥羊，而是一头懂得伪装和隐忍的猛虎。”
“现在我们知道了他的打法，摸清了他的底牌。这五千兄弟的血没有白流。这个代价必须付，也值得付。”
说到这里，他松开了按着吕布的手。
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对着吕布深深一揖。
“请岳丈大人再给我三日时间。”
“三日之内，舟若不能攻破寿春手刃仇敌，为我死去的五千兄弟报仇雪恨。”
“舟，愿提头来见！”
吕布看着眼前这个坦然将所有罪责揽于一身的女婿。
他眼中燃烧的怒火，不知不觉间竟熄灭了大半。
是啊，自己这个女婿什么时候错过？
他创造了太多的奇迹，以至于自己都忘了，打仗哪有百战百胜的。
再看看地上那个哭得像个三百斤孩子的魏延。
和周围那一双双写满敬佩和信服的眼睛。
吕布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彻底散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剑缓缓插回了剑鞘。
“哼！”
吕布重重地哼了一声。
“给本侯爬起来！看在济川的面子上，魏延你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你兵败之过暂且记下，待日后戴罪立功！若是不能手刃敌将为弟兄们报仇，本侯再来取你狗命！”
魏延挣扎着爬起来，对着吕布和林舟重重叩首。
“谢主公不杀之恩！谢军师再生之德！末将末将必当奋勇杀敌，为主公和军师取来那袁术的狗头！”
风波暂平，但帐内的气氛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看似单薄，此刻却无比挺拔的身影上。
军师惨败，军师揽罪。
现在，所有人都想看看。
这位创造了无数奇迹的林大军师，在遭遇了人生第一次滑铁卢之后，将如何破局！
林舟感受着众人的视线，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嗜血的冰冷。
“袁耀是吧？”
“很好，我记住你了。”
“你小子给我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