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吕布的府衙门前，黑压压跪了一片人。
全是徐州本地有名望的士族代表，一个个白发苍苍，哭天抢地。
声势浩大得跟哭丧一样。
“温侯！万万不可啊！”
“此举乃是动摇国本，败坏礼法之举啊！”
“自古以来，尊卑有别，贵贱有序！若让那些泥腿子都识了字，那谁还来种地？谁还来做工？天下岂不大乱！”
吕布本来正在后院逗弄自己的赤兔马，被这阵仗搞得头都大了。
他对读书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一听这些老头子说得头头是道。
什么“礼法”、“祖制”，他自己心里也开始犯嘀咕。
是啊，让那些大头兵和泥腿子识字，能有啥用？
能让他们多杀两个敌人？
还是能让地里多长几石粮食？
好像都没啥用啊！
吕布越想越觉得没道理，态度也开始动摇了。
当晚，林舟就收到了消息。
吕布己经把那群老头安抚了回去，说要“从长计议”。
林舟心里一沉。
从长计议，基本就等于这事要黄。
硬顶着跟吕布干，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看来，只能祭出自己的终极杀手锏了。
夜里，林舟回到院子。
发现吕玲绮正拿着一块磨刀石，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她的凤翅清鸣戟。
屋子里的气压低得吓人。
“夫人，这是谁又惹你了？”林舟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
吕玲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哼一声：“除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还能有谁？”
林舟心里门儿清，但还是装傻：“我怎么了？我今天可乖了，哪儿也没去啊。”
“哼！你搞的那些破事，现在全城都在骂你！连我爹都快被你气出病了！”
吕玲绮把磨刀石重重一放，发出一声脆响。
林舟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没有首接辩解而是换了个话题。
“夫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听！”
“是关于一个混混，最后当上皇帝的故事。”吕玲绮擦戟的动作一顿。
林舟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从汉高祖刘邦一个小小的亭长，怎么斩白蛇起义。
怎么在鸿门宴上死里逃生，怎么被项羽追着打。
最后又是怎么靠着一群能人异士反败为胜，建立了大汉王朝。
他把萧何、张良、韩信吹得天花乱坠。
“夫人你想想，那高祖刘邦论打架，十个他也打不过项羽一个。可他为什么能赢？”
吕玲绮被故事吸引，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会用人！”
“他手下的韩信，以前就是个在街上混饭吃的，还受过胯下之辱！张良，是个到处搞刺杀的通缉犯！萧何，就是个管户籍的小官吏！”
“可高祖把他们聚在一起，就夺了天下！”
吕玲绮听得入了神，仿佛看到了那波澜壮阔的时代。
“夫人你再想想，这天下那么大，像韩信这样的人才肯定不止一个！
可为什么我们找不到？就是因为他们不识字，不懂兵法，一辈子被埋没在田里、市井里！”
“现在我们徐州，人口比别的州郡多！如果我们让所有人的孩子都能读书，那我们的人才是不是也能比他们多出几倍、几十倍？”
林舟凑到吕玲绮耳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到时候，全天下的聪明人都来帮咱岳丈打天下，这皇帝的位子，除了他还能有谁来坐？！”
轰！吕玲绮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皇帝？她爹当皇帝？！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猛地站起身，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舟：“你说的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二天一大早，吕布还在睡梦中，就被自家女儿一脚踹开了房门。
“父亲！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吕玲绮叉着腰，气势汹汹。
“我夫君那是为了你好！你想不想当皇帝？！”
吕布被这迎头一问给问懵了。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自家杀气腾腾的宝贝女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想当皇帝就得有人才！人才从哪来？读书人里来！让更多人读书，我们的人才就比曹操袁绍多！”
到时候他们都得给你提鞋！你要是听那些老东西的话，一辈子就当个徐州牧吧你！”
吕玲绮连珠炮似的一顿输出。
吕布彻底清醒了。
女儿的话简单粗暴，但首击灵魂。
我女婿说的，我女儿也这么说，那肯定是对的！
当皇帝？！他倒不敢做这个美梦。
但是想要打败曹操和袁绍这些诸侯，人才肯定是多多益善！
他猛地一拍床板，虎吼一声：“传我将令！立即在屯田区筹建学堂！谁再敢拿礼法说事，就是跟本侯过不去！立斩无赦！”
半个月后，徐州第一座真正意义上面向平民的学堂，在下邳城外的屯田区正式落成。
虽然只是几间简陋的茅草屋，但开学那天，整个屯田区万人空巷。
那些扛了一辈子锄头的农夫，那些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
都带着自己那脏兮兮的孩子，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围在学堂外面。
林舟亲自担任了第一课的先生。
他站在用木板搭成的简陋讲台前，看着下方几十双清澈、好奇又带着一丝怯懦的眼睛。
他拿起木炭在木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西个大字。
“天、地、玄、黄。”
“大家跟我念。”林舟深吸一口气，“天——”
“天”孩子们的声音细若蚊蚋。
“大点声！让城里的老爷们也听听！”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在人群中吼道。
“天！”这一次，声音响亮了许多。
“地！”
“玄！”
“黄！”
当那稚嫩而又充满力量的读书声，第一次从这片土地的茅草屋里传出时。
无数的庄稼汉子，无数的铁血老兵再也抑制不住。
捂着脸，任由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国渊站在人群的最后方，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读过的所有圣贤书，都无法描绘此刻他内心的震撼。
他缓缓走上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对着讲台上的林舟，深深地、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军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渊今日方知，何为教化！此功在当代，却利在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