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不说话，
苏念卿跟张子琳都不敢说话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
此时唾骂张子琳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可悲。
她瞒着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其实林牧都有所察觉——撕掉画之类的把戏，在弄清楚楚清寒跟孔玮琪的事情之前，都显得不值一提。
只是他没想到，
恰是自己这份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张子琳彻底绷不住了，再次吐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临走前，我给林子玥捅了一刀。她死没死，我不知道，但那一刀很深。”
说完这句话，
张子琳感觉自己反而轻松起来了，而林牧跟苏念卿已经傻眼。
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念卿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张子琳，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林牧指间的烟蒂无声地掉落在地，火星在脚边明明灭灭。
他终于转过头。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张子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
张子琳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当时太害怕了，她发现了我的计划，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所以你不仅骗了我，”
林牧缓缓开口，“还对子玥下了毒手？”
张子琳似乎被吓傻了，娇躯一颤，没有说话，没有点头，却用无声滑落的泪珠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车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密集的雨点砸在车窗上，象是为这场迟来的谶悔奏响的哀乐。
不知是替林子玥，还是替张子琳，亦或两者。
林牧的瞳孔骤然收缩，
整个人象是被抽空了力气般向后倒去，重重撞在座椅靠背上。
那个总是缠着他撒娇耍赖的小姨子……没了？
那个鲜活明媚的女人就这样消失了，自己将再也见不到她调皮捣蛋的模样，再也听不到她在耳边娇嗔地说“姐夫，坏蛋姐夫，我要你不准碰我姐姐。”
那时觉得烦人的唠叼，此刻竟成了奢望？
林牧彻底懵了。
这个打击几乎不亚于得知赵曼吟的真实身份是孔玮琪。
他怎么也没想到，
命运到底要多么残忍，才能让他在一天之内接连承受两个如此沉重的消息。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空洞得可怕，仿佛所有的光亮都在一瞬间熄灭了。
之前以为穿越的人生有多爽，现在承受的打击就有多沉重。
林牧心想：
难道世间万物都遵循能量守恒，就连快乐与痛苦都是等量交换的吗？
苏念卿偷偷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男人，尤豫半晌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她好象说了一句，林子玥死没死，其实她也不知道？”
林牧苦笑道：“你这算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提醒我？”
他不想表现得象个脆弱的孩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悲痛也是于事无补。
苏念卿也搞不清楚林牧是在强颜欢笑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还是真的在苦中作乐。
林牧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别把我想得太脆弱，短短几天，我都不知道经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有时我都想是不是上天故意在考验我，只能靠默默背诵&039;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039;来安慰自己。”
苏念卿被逗笑了，但随即意识到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又硬生生哽住，柔声道：“没事的，你要相信，象你这种长得这么帅，而且经历如此奇特的男人，一般都是主角，最后都会逢凶化吉的。不然主角死了，观众还看什么。”
林牧不知道她这套歪理是从哪部剧里学来的，但很显然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毕竟想要回到过去，他也必须先面对楚清寒。
至于张子琳，他已经没话说了，先晾着吧。
如果林子玥没事，
那一切都还有转圜馀地；如果林牧不敢想了，是以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林牧这反常的平静，突然给张子琳整不会了。
不是，
他为什么没有骂自己？
甚至连看都没再看自己一眼吗？
反而跟苏念卿有说有笑起来了，这个行为是不是意味着，她成为被抛弃的那个了吗？
她攥紧衣角，
目光却始终盯在苏念卿手中那瓶水上。
如果不激动，不口渴，苏念卿怎么会喂他喝下那瓶水呢。
其实她穿越过来已经有段时间了，在检查了随身物品没有失忆药丸后。
她在得到徐建平信任的第一时间，就暗中联系上了何博士——这是从林子玥手里获得的另外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
虽然人没联系上，但关于失忆药丸的成分，他所在研究所的助理，迫于压力吐露了出来，并偷偷上交了样品。
她得到了，
并在开车前下在了水里。
是的，
她吐露秘密的关键，在于林牧会不会喝下那瓶水。如果喝了，她就还有挽回的馀地。
可是林牧竟然没有碰那瓶水。
张子琳：“？？？”
她的计划再次落空了。
看着林牧与苏念卿自然亲密的交互，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恐慌感油然而生。
难道他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嗯？
他们两又回头看着我干什么？
张子琳猛地一惊，美眸圆睁。
林牧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皱眉道：“你怎么了？没听见我说什么？”
张子琳猛地回过神来，讷讷道：“你说什么？”
林牧眯起眼睛，无语道：“我说，你是不是跟上面达成了什么交易？”
张子琳茫然点头，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完全恢复。
林牧俯身靠近，叹气道：“那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联系那边，就说我们同意配合调查，但要求立即安排与楚清寒会面。”
张子琳怔怔地看着林牧，突然意识到——他并非不在意，而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掌控局面。
这个认知让她既恐惧又莫名安心。
她连忙掏出手机，联系上了徐建平，将林牧的要求原封不动地转达。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最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林牧闻言也是松了口气，车子缓缓驶入楚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苏念卿停好车，
随手从置物架上取出一瓶水，自然地递给林牧：“喝水吗？”
张子琳定定看着那瓶水在林牧手中转动，心里不断祈祷。
不料林牧打开盖子，却又递给了苏念卿，随口道：“算了，给张子琳吧，她刚刚说了那么多，嗓子应该干了。等会说不定还要她出面周旋，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于是，
张子琳就眼睁睁看着那瓶被自己下了失忆药丸的水，递到了自己面前。
瓶盖已经打开，
清澈的水面在苏念卿手上微微晃动着，还倒映着她目定口呆的神情。
兜兜转转，
她今天是没看黄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