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减弱,飞机平稳地爬升至万米高空,穿透厚重的云层,进入一片湛蓝无垠的平流层。下方是翻滚如海的云絮,上方是近乎墨黑的宇宙和刺目的阳光。
顾怀笙坐在宽大的航空座椅上,解开了安全带。机舱内极其安静,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送风声。周谨安置好随身行李后,便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前舱,将这片私密空间完全留给了他。
身体的惯性似乎还停留在起飞时的推背感中,背后的伤口在气压变化下传来一阵细微的、不同于往日的牵拉感。他微微蹙眉,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投向舷窗外。
云海在脚下铺展,无边无际,壮阔而……陌生。
离开了那座熟悉的城市,离开了那些需要他时刻掌控的纷繁事务,也离开了……她。
一种奇异的抽离感笼罩着他。仿佛前一秒还身处权力与情感交织的漩涡中心,下一秒却被抛入了这片与世隔绝的高空。
他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舒安在机场强装笑颜的模样,她泛红的眼角,她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这些细节,比任何商业数据都更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牵挂一个人的一天。
但这种感觉,并不令他厌恶。反而像是一道微弱却坚韧的丝线,连接着他与那片远去的土地,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更强地回归。
他重新睁开眼,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他拿起手边那份德国康复中心的课程手册,再次翻阅起来。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仿佛要将每一个训练项目、每一个生理指标都刻入脑海。
这不是一次轻松的疗养,而是一场针对他残破身体的、系统而严酷的重建工程。他需要绝对的专注和毅力。
飞机划过天际,向着陌生的欧洲大陆飞去。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林舒安乘坐的车子驶入了林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她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回响。
电梯直达顶层。当她走出电梯,踏入总裁办公室时,脸上所有的脆弱与不舍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秘书早已将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放在她的办公桌上。她脱下风衣挂好,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翻开了第一份文件。
那是关于南区一个新开发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她看得很快,目光锐利,不时用笔在上面做着批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她笼罩在一片明亮的光晕之中。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需要独自面对很多。林家族老可能的发难,商业对手的试探,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因顾怀笙离开而可能蠢蠢欲动的势力。
但她并不畏惧。
她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秘书的线路,声音清晰而平稳:
“通知下去,半小时后,召开管理层紧急会议。”
新的征程,对她而言,同样已经开始。
一个在万米高空,向着身体极限发起挑战。
一个在权力中心,独自稳住后方江山。
他们相隔万里,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为了六周后,那个更强、更好的自己,和那个更加稳固、充满希望的未来。
飞机穿越云层,汽车汇入车流。
征程,已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