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带着清新的凉意。顾怀笙起得比平时更早,经过一夜的权衡与决断,他眼底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清明。
周谨已经将早餐和整理好的日程放在餐桌上。顾怀笙沉默地用着早餐,脑中却在构思着该如何向林舒安提及德国之行。这不是一个容易开口的话题。
上午九点,他拨通了林舒安的视频电话。屏幕亮起,她似乎刚结束一个晨间会议,背景是林家书房,脸上还带着处理公务时的专注。
“这么早?”林舒安有些意外,随即注意到他眉宇间不同寻常的凝重,“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她的语气立刻带上了关切。
顾怀笙看着她眼底瞬间涌起的担忧,到嘴边的话顿了顿。他移开视线,看向自己手边那份德国康复中心的资料封面,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陈医生昨天来过了。”
林舒安脸上的轻松瞬间褪去,她坐直了身体,眼神紧紧盯着屏幕:“他怎么说?”
“德国有一个顶尖的神经康复中心,”顾怀笙语速不快,尽量让每个字都清晰,“下个月有一个六周的密集型课程,针对我这种情况。”
他将资料大致向镜头展示了一下:“陈医生认为,这是目前最快、最有效的康复方案。”
屏幕那端的林舒安沉默了。她看着那份资料,又看向顾怀笙平静无波的脸,聪慧如她,立刻明白了这背后的含义。六周,德国。这意味着他将离开,在她和整个局面最需要稳定的时候。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有对他能更快康复的由衷欣喜,有对他即将离开的不舍与担忧,更有对独自面对未来六周风雨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但她很快将那些负面情绪压了下去。她了解他,如果不是必要,他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六周?”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只是微微有些发紧。
“嗯。”顾怀笙应道,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仔细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课程强度很大,需要全身心投入。”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郑重:“我会尽快恢复。”
林舒安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他不是去逃避,而是去“修炼”,为了以更强的姿态回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扬起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有些勉强:
“这是好事啊!如果能更快好起来,比什么都强。”她的语气努力显得轻快,“六周而已,很快就过去了。你放心去,家里……这边,一切有我。”
她说得笃定,仿佛那些潜在的压力和挑战都不值一提。
顾怀笙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强装镇定的笑容下,那抹无法完全掩饰的忧虑。他知道这并不容易。他将要留给她的,是一个并不十分安稳的摊子。
“我会安排好一切再走。”他沉声道,“周谨留下,顾氏的核心事务他会处理,也会全力配合你。有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随时联系我。”
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周全的安排。
林舒安点了点头,鼻子有些发酸,但她努力维持着笑容:“嗯,我知道。你……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光顾着训练,按时吃饭,注意休息。”
她的叮嘱,带着浓浓的牵挂。
“嗯。”顾怀笙低低应了一声。
视频两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离别的愁绪与对未来的期许,在无声中交织。
“什么时候动身?”林舒安轻声问。
“下月初。具体行程,周谨会安排。”
“好……我等你回来。”
“……好。”
通话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顾怀笙放下手机,望向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
告知,比想象中更加艰难。但她的理解与支持,如同一道暖流,熨帖了他做出抉择时那片刻的孤寂。
他知道,前方的路,他们都需要独自走上一段。
但终点,注定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