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知看向沉元，眼神里的惊愕逐渐被困惑取代。
少女抬起纤细的，指向那些洁白的礼服：“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黎知的尾音微微上扬，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沉元，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痕迹。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般作响，一个荒谬又让她不敢深想的念头在脑中盘旋。
沉元看着她这副又惊又疑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没有丝毫尤豫或遮掩，他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
“做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声音清淅地穿透了这片弥漫着浪漫香氛的空气，给出了那个最直白的答案：
“当然是带你来拍婚纱照啊。”
沉元的话音落下，如同在黎知耳边投下了一颗无声的惊雷。
那个盘旋的念头被直接点破，砸在了她的心尖上。
拍婚纱照？！
黎知只觉得一股强烈的荒谬感瞬间席卷了她。
那双眸子盛满了惊愕。
少女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混合着极度的不可思议和一丝茫然。
她看看沉元那张写满理所当然的笑脸，再看看旁边一直在憋笑的杨以水，目光再次扫过眼前琳琅满目的洁白婚纱。
刚上大学一个多月的大一新生，可以说是连高中生的味道都还没散干净。
此刻却站在了影楼里，拍婚纱照？！
黎知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问、问题？！”
黎知声音都拔高了一个调，白淅的脸颊瞬间染上大片红晕，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垂。
她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洁白婚纱，再看看沉元那张理所当然的笑脸，脑子一片混乱，磕磕绊绊地组织着语言：
“当当然有问题！这—这算什么呀？我们，我们、拍、拍什么婚纱照？！这也太—
太—太奇怪了吧！”
她的尾音带着点羞恼的颤音，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控诉。
“哪有—哪有学—跑、跑来拍这个的！”
黎知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杨以水，眼神里充满了无声呐喊。
杨以非常识相地举起机：“喂？周总，我已经到了，对，他俩都在——”
杨以水快步溜走，迅速消失在了黎知的视线里。
“黎宝，看着我。”
黎知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沉元。
“我是认真的。”沉元一字一顿地说，“带你来拍婚纱照，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恶作剧。”
黎知深呼吸一下，努力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秒钟后，眸子里多了一份镇定的疑惑。
她看着沉元，声音比刚才平稳了许多，带着一丝努力维持的冷静：
“沉元，给我个理由。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她的目光紧紧锁着他：“为什么是现在？太突然了。今天你不给我个能让我点头的理由，我——我就回去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威胁，但更象是想得到一个能让她安下心来的解释。
沉元看着眼前努力整理好心态的女孩，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理由？理由就是，我不想等。”
他看着黎知不解的眼神，继续认真地说道：
“黎知，婚纱照难道只能是在婚礼前吗？它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主动选择的，记录我们当下这个瞬间的方式？”
“我们认识十九年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想从现在开始，就记录下我们人生每一个重要阶段的样子。“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洁白的婚纱，又落回黎知脸上，眼底闪铄着期待的光芒：
“我不想只看到那个为了婚礼而做准备，所以才去拍摄婚纱照的黎知。”
“我想看看19岁的黎知穿婚纱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想看看20岁、21岁的黎知穿婚纱是什么样子的。”
“甚至，在结婚后，我也还想看看不同年龄中的黎知，穿上婚纱的样子。”
沉元停顿了一下，握紧了黎知的手：
“这个理由，够不够？”
黎知静静地听着，清亮的眸子映着沉元认真解释的模样，也映着这片洁白的光晕。
少女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底最后一点点的别扭也彻底化开了。
少女唇角那抹小小的弧度逐渐扩大，绽开一个真正明媚而温暖的笑容。
“够了。”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是对他所有计划最温柔的回应。
她接受了他的理由，接受了他的提议，也接受了他描绘的轨迹。
沉元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放松。
他握紧了黎知的手，眼底的笑意如同星光般璀灿。
在这时，黎知脸上的笑容忽然一变。
她猛地抬手，精准地揪住了沉元的耳朵！
“嘶！”
沉元猝不及防，瞬间从云端跌回现实。
黎知手上微微用力拧了一下：
“这么大的事情，你敢瞒着我到现在？！害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真以为今天去爬山的，我都没化妆！”
“错了错了！黎宝，我错了！”
少女手上力道不减，看着沉元连连求饶的模样，又气又笑。
最终，黎知只是无奈地哼了一声，冲着沉元咬牙切齿地低语：
“这次就算了，下次，下次要是再有这种事，必须提前跟我讲！听到没有！不然—
哼！”
沉元看着美少女故作凶狠的脸庞，连忙点头：
“听到了听到了！以后不会了，绝对不敢了。”
黎知这才满意地松开手，指尖还在他被拧红的耳廓上轻轻揉了一下，算是安抚。
“笨蛋——”
黎知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杨以水带着笑意的清亮嗓音：
“哎哟，这惊喜算是送完了？看来效果很显著嘛！”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杨以水正和一位穿着西装的女性一起走过来。
那位女性显然就是这间影楼的负责人。
“这两位就是今天的主角啦，我弟沉元，还有他的青梅，黎知。”
杨以水向身边的女老板介绍道，然后对着沉元和黎知眨眨眼。
“这位是周岚，这家婚纱影楼的老板，也是我的老朋友了，技术一流，品味也超好！
心“周总您好。”沉元立刻打招呼。
黎知也礼貌地微微颔：“周总您好，麻烦您了。”
“哪哪，点都不麻烦，欢迎欢迎！”
周岚笑容满面，目光在沉元和黎知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真是郎才女貌，太般配了！难怪水水一直跟我夸。大学生来拍婚纱照，我倒不是第一次遇到，但听说你要排四年，真是又浪漫又有想法！“
她的话语亲切自然，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的年龄和身份而流露出任何异样。
“既然人都到齐了。”周岚拍了拍手，目光转向琳琅满目的婚纱区。
“那我们事不宜迟？”
杨以水在一旁帮腔，对着沉元晃了晃自己一直举着的手机：“没错没错，沉老板，赶紧动起来吧！时间不等人啊！“
“知知，别害羞，就当是试漂亮裙子，放开了挑！周总这里的好东西多着呢！”
周岚微笑着引路：“对，放轻松。我们先大致看一下风格，黎知你喜欢什么样的感觉？梦幻的公主风？优雅的鱼尾？还是简洁大气的缎面？或者带点复古元素的？“
“不用有压力，多试试才知道最适合你的是哪一件。沉元同学也说说你的想法？“
黎知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洁白的海洋。
这次不再是纯粹的震惊和困惑，好奇和一丝属于女孩对美丽婚纱的天然向往渐渐浮了上来。
她轻轻吸了口气，看向身旁一直温柔注视着她的沉元，清亮的眸子里闪铄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吧，那先去看看婚纱的款式吧！”
她挽住了沉元的手臂，两人一起跟着周岚，正式步入了那片璀灿夺目的婚纱世界。
琳琅满目的礼服在柔和的射灯下散发着梦幻的光芒，风格各异，令人目不暇接。
周岚边走边细心介绍：“这边是偏梦幻公主风的，带有蓬蓬的裙摆和精致的刺绣，那边是鱼尾款，更能凸显身材线条。”
“这种简洁大气的缎面质感非常好，还有几件带点复古元素的，比如蕾丝高领或维多利亚式袖口，也很有韵味——”
“不急，多看看，多试试才能找到最衬你的那件。”
黎知的目光在衣架上流连，偶尔伸出手，轻轻拂过那一件又一件婚纱。
杨以水举着手机，镜头忠实地追随着两人，捕捉着两人此刻的神情。
在黎知初步对几件不同风格的婚纱表现出兴趣后，周岚微笑着示意。
早已等侯在一旁的几位工作人员立刻行动起来。
她们利落地从陈列架上取下黎知目光流连过的那几件婚纱。
将那几件礼服送进宽敞明亮的试衣间，将它们一一挂好，等待着主角的试穿。
挑选了几件婚纱后，周岚拍了拍手：“好啦，光看可不行。我们先去试试上身的效果吧？穿上了才知道哪件最衬你。”
她亲切地引导着黎知，示意她跟着工作人员往试衣间的方向走。
“恩！”黎知点点头，清亮的眼眸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杨以水见状，立刻快步跟上，同时把手里的手机利落地往沉元手里一塞。
“喏，沉老板，接下来该你上场了！好好拿着在门口等着，等我出来！”
杨以水说完，又严肃的提醒道：“记得录下来啊！”
“知道知道！”
沉元话音刚落，杨以水已经转身，身影消失在厚重的帘子之后。
长长的帘子在她身后严丝合缝地拉上，阻隔了视线，也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沉元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手机，镜头依旧固执地对准着那片深色的布帘。
周遭影楼柔和的背景音乐、远处工作人员的低语，都象隔了一层水幕般模糊不清。
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方小小的空间里。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带着令人心痒的期待。射你能想象到里面的情景。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那帘子后的画面。
在这静谧的等待几乎要凝成实质时，深色的帘子边缘，毫无征兆地被掀开了一道缝隙o
杨以水的脑袋钻了出来。
她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眼睛亮得惊人。
“沉老板！拿稳机！准备好被你老婆惊艳吧！”
话音未落，她的脑袋便象受惊的乌龟般迅速缩了回去。
缝隙合拢，帘子依旧垂着。
但沉元的心脏却随着她的话猛地漏跳了一拍。
握紧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镜头焦点稳稳的锁定在那片帘幕上。
下一秒，那深色的帘幕，如同舞台的帷幕般向一侧拉开。
柔和的顶灯光线，倾泻在帘后的空间里。
一道身影映入沉元的眼帘，也映入了手机的镜头。
是黎知。
她站在那里。
穿着一袭洁白的鱼尾婚纱。
简约流畅的缎面剪裁，从她纤细的锁骨处延伸而下，完美地贴合著她年轻而美好的曲线。
线条在腰腹处收拢，又在下方骤然散开，如同美人鱼曳地的尾鳍，铺陈在光影交织的地面上。
柔纱复盖的双臂，若隐若现地透出肌肤的莹润。
没有繁复的装饰，只在胸口和腰间点缀着几颗细小的珍珠，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她似乎还有些不习惯这身隆重的装束，双手有些局促地交叠在小腹前。
素净的脸上未施粉黛，却因这身纯白而显得肌肤胜雪，脸颊上还残留着如同朝霞般的绯红。
她的目光带着初穿婚纱的羞怯，但更多的则是期待。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
沉元握着手机，一动不动。
十九岁的黎知。
穿着婚纱的黎知。
就在他的眼前。
比他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想象的，美上无数倍。
沉元张了张嘴，试图说些赞美之言，却发现喉咙象是被什么堵住了。
眼框毫无征兆地涌起一阵酸涩感，视线瞬间变得有些模糊。
那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少女正微微歪着头，用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望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好看吗？”
沉元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
他只能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眼底翻涌的动容，和那几平要溢出来的爱意与骄傲，就是最直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