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听到江木的话,王妃那张本还带着错愕的秀美脸庞,顿时凝固了。
双眸在这一刻缩成了两个幽深的黑点。
江木打量着女人,笑容嘲讽:“你在诚王府的那具身体,因为灵魂与肉体的排斥,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所以,你急需一具新的,更契合的“容器”。于是,你选中了文秀娘。设计让她上吊自杀,保全了她的躯壳。”
王妃阴冷盯着江木,周身黑气躁动着。
江木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宫中回荡,显得异常清淅:“为了完成仪式,你想利用那件“肚兜”灵物,在狼首山布下炼祭陷阱,但最终失败了。”
“于是,你当机立断,执行了第二套方案。”
“你故意抛出线索,将所有的罪证,都扣在“杨王妃”这个身份上。最后,当着我们的面,当众衰老而死。”
“让所有人都以为,案子就这么结了。”
“然而自己却偷偷带着文秀娘的身体,来到了这个你早就准备好的换身之地地宫内,一片死寂。
王妃胸口剧烈起伏,寒声道:“我真是小看你了,早知如此,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先杀了你!”
“不过——现在也不迟!”
王妃足尖一点,周围黑雾缭绕,一掌拍向江木。
江木很无语。
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嘛。
他还准备长篇大论分析一下案情细节,一点点打击对方的心理防线,顺便——再多拖延一点时间,让巡衙司多布置几道防线,免得这人妖有什么后手跑了。
“溜了,溜了。”
江木赶紧转身走出地宫石门。
与此同时,数道人影扑了出来,冲向了王妃。
这些皆是巡衙司的高手。
眼下,根本不需要江木出手。
这种抓捕落水狗的活儿,交给专业的巡衙司就行。
石门外,除了唐锦娴和柯临月外,崇天观的掌教徐有道、鸿远真人等人也全都在。
在得知自己祖师爷的陵墓被人“偷家”了后,这些道爷们全都炸毛了。
此刻一个个黑着脸,恨不得亲自上去把那人妖拍死。
“你怎么知晓他是男人的?”
唐锦娴好奇问道。
“就是凭直觉猜出来的。”
江木没说实话。
他其实是靠“赤阴蕈”这种药物推测的。
在玄冥界也有这类药物。
所以他知道,这赤阴蕈除了安魂定魄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黑暗的用处。
当一个灵魂,强行占据了一具与自己性别相反的肉体时,灵魂与肉体之间,会产生最根本的阴阳排斥。
而赤阴蕈,就是用来强行压制这种排斥的邪药。
众人心思古怪。
若这“王妃”本质是个男人。
那诚王爷这段时间呃——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同情。
若是王爷知晓了真相,怕是这辈子都要做噩梦了。
“该死!”
一位崇天观的长老怒道,“这贱人真是好心机,我们还以为之前闯入禁地是为了窃取灵物,没想到她的目的竟是我崇天观的陵墓!”
其他崇天观之人也是憋屈得要死。
谁能想到这人妖心机如此深沉,玩了这么一出“暗渡陈仓”。
江木站在一旁,眼角馀光却悄悄瞥向了那位一直阴沉着脸,默不作声的掌教徐有道。
他心中疑惑更甚。
身为一教掌教,这陵墓乃是重地中的重地。
被人摸进来,还搞出了这么大一个阵仗,又是换身又是炼尸的,他真就没一点感知吗?
如果是真的,那这崇天观未免也太菜了点。
可如果——掌教其实已经察觉了,却故意当做不知道呢?
江木的眼神动了动,没再继续往下深想。
这里水很深啊。
当然,就目前来看,可以确定的是崇天观和这位“人妖王妃”,肯定没什么直接的牵连,徐有道或许另有目的。
“轰隆隆地宫内,不时传来乒台球乓的激烈打斗声,震得整座地宫都在颤动,灰尘簌簌落下。
过了许久,打斗声才渐渐停歇。
“带出来!”
随着张寰一声厉喝。
只见那个“人妖王妃”,像条死狗一样被两名巡衙司的高手拖了出来。
他遍体鳞伤,那身素白的孝衣早已成了布条,双腿双脚呈现出怪异的扭曲姿态,显然是全都被打断了。
即便如此,他那双眼晴依旧死死盯着众人,充满了怨毒。
尤其看向江木时,恨不得生吞了对方。
“大人!”
一名衙卫上前,向唐锦娴和柯临月禀报,“人犯已经抓获,另外,灵物也已收押!”
另一人手中拿着一个贴有符录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颗通体漆黑,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苹果,略有腐烂。
“带走!”
唐锦娴厌恶地挥了挥手,“押入死牢,严加审讯!”
“是!”
“人妖王妃”被衙卫拖走了。
崇天观掌教徐有道和几位长老,立刻冲进了陵墓。
当看到里面满地狼借的景象后,不少长老捶胸顿足,气得哇哇大叫。
江木也跟着走了进去。
他仔细观察着王妃弄的这个大阵。
发现这阵法和王府花园里的那个,确实有些相以,但纹路更加繁复。
而且从整体布局上看,这两个阵法似乎又是完全相反的。
江木本能抬头望去。
只见在地宫的穹顶正中,还悬挂着一面古朴的铜镜。
“那镜子是做什么的?”
江木问道。
鸿远真人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以前没有这玩意。应该是那贼人放上去的。”
说话间,他大袖一挥。
一股吸力凭空而生,将那面铜镜隔空吸了下来,落在手中。
江木凑过去仔细观察。
这镜子看起来和寻常的铜镜没什么区别,只是背面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象是一个缩小版的阵图。
估摸着是换身仪式中,用来聚魂或者定魂的一部分。
这时,掌教徐有道走了过来,对着江木拱手一礼,神色诚恳:“木小友,今日多亏了你及时发现。否则若让这贼人继续下去,此处的玄阴之气,怕是要被彻底吸纳殆尽,坏了祖师爷的清净。”
江木却直截了当地问道:“徐掌教,晚辈有一事不明。这陵墓乃贵观重地,被外人闯入至此。难道,你们就真的一点感应都没有吗?”
徐有道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叹气道:“实不相瞒。之前禁地被破坏,贫道与几位长老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修复护山大阵和禁地封印上。
再加之这陵墓位于深渊之下,阴气本就重,这贼人又用了特殊的屏蔽手段——总之,是我们大意了啊。”
江木看着他那副懊恼自责的模样,没瞧出什么破绽。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
这位掌教似乎对这个埋葬着祖师爷的地方,有些——厌恶?
s
从崇天观离开。
江木随着唐锦娴和柯临月两位高官,同乘一辆宽大的马车,返回城内。
“木江老弟。”
柯临月摇着折扇,感慨道,“这次的灵灾案真就是你一人的功劳了。若换成我们,绝无可能这么快抓到凶手。”
他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
“柯大人过奖了。”
江木谦虚道,“都是两位大人指挥有方。”
唐锦娴听着柯临月这亲热的称呼,生怕他又起什么歪心思来抢人,淡淡对江木说道:“对了,木江。你的正式任命审批明天应该就能下来了。”
“以你目前积攒的这几桩大功劳,虽然资历尚浅,但直接破格当个分堂堂主,绰绰有馀。”
江木笑了笑:“官大官小无所谓,能轻松一点就好。”
“轻松?”
柯临月看着窗外略显箫条的街道,叹声说道,“进了巡衙司,就没什么可轻松的地方了。尤其近来,这灵灾案是越来越频繁了。”
唐锦娴闻言,眉宇间也浮现出一抹忧虑。
柯临月说得没错。
灵灾案确实是出现的太过频繁了。
以前一个月都未必有一件,现在就连京城这种天子脚下的重地,也接二连三地发生。
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江木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对了,柯大人。刚才那个王妃的苹果灵物,存在的时间应该已经很久了。
按理说早就该反噬宿主了,为何那人能一直使用至今?
是不是那个灵物,已经被净化”过?”
柯临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你猜得没错。我已经检查过了,那个苹果灵物的确是经过了高手段的净化处理。上面的戾气被压制到了最低,所以他才能长时间使用。”
江木眼神一凝:“既然是净化后的,那就能追朔到源头吧?据我所知,灵物的净化,只有特定的地方能做。”
“没错。”
柯临月手中折扇轻轻拍打着腿侧,说道,“不过,大干能净化灵物的地方不止浮屠塔一个。民间也有几个隐秘的势力,有这个手段。
想要追查这个灵物究竟是从哪儿流出来的,怕是得花费一定的时间才行。”
江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中途柯临月因为有急事,先下了马车,唐锦娴则亲自将江木送到了家门口。
“别忘了重要的事情,”
临落车前,女人美目流转,可惜提醒道,“你说过要给我画画的事情。”
“放心,答应您的事,属下绝不敢忘。”
江木拍着胸膛,“明天一早,我就去巡衙司报到,专程为您作画。”
“是汇报案情。”
唐锦娴微红着俏脸更正了一下,放下帘子。
江木目送着马车离开,跟婶婶说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
这一天奔波,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江木从怀里掏出那个写满了线索的小本子,借着烛光,一页页翻看着。
“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他喃喃自语,“金蝉脱壳,暗渡陈仓,借尸还魂——这“人妖王妃”,也算是把计谋玩到了极致。”
“啧,就是可怜了那位诚王爷,以为自己获得了一生红颜,却不料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要把他家底都掏空的杀人魔。”
“这简直是“男上加男”啊。”
江木随手将本子扔到一旁,双手枕在脑后,放空思绪,准备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小郎君——”
一阵清风飘过,青衣从铃铛里飘了出来。
她侧身躺在江木身边,抬起带着莹莹光泽的虚幻玉手,隔空抚摸着男人的脸颊,美目熠熠,“小郎君,你真是越看越有魅力。姐姐我啊——真是好喜欢呢。”
说着,还主动凑上来“亲”了一口。
江木没理会她的调戏,却忽然心下一动,问道:“青衣,你现在是魂体,如果我给你找一个合适的身体,你能不能也用那“人妖王妃”使用的那种阵法,进行换体复活?”
“切。”
青衣不屑撇了撇嘴,傲娇的扬起精致下巴:“姐姐我才不会用别人的身体呢,那些凡夫俗子的皮囊,配不上我。”
“只要时机到了,姐姐我自己就能用鬼修秘法,炼出最完美的躯壳来。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姐姐都依你。”
“自己炼?”
江木暗道遗撼,却忽然眸光闪动。
隐约间,他感觉自己好象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不对!”
江木突然坐起身。
动作之大,把飘在一旁的青衣吓了一跳。
“怎么了?”青衣拍着胸口。
江木重新抓起那个被他扔在一旁的小本子,借着烛火,快速翻动着。
看了许久。
他缓缓抬头,目光精亮得吓人:“那个“人妖王妃”,脖子后面,没有印记!”
“什么印记?”青衣好奇问道。
江木沉声说道:“文秀娘亲口跟我说,案发当晚,她看到那个潜入房间的凶手,脖子后面有一个类似于“树叶”的印记!”
“那个躲在浴桶底下的偷窥狂莫海儿也说过,他幼年时偷看邻居寡妇洗澡,那个寡妇的脖子后面,也有一个“树叶”的印记。”
“可是——”
江木站起身来,眼神锐利,“我在牢里观察过那个“王妃”的尸体。我也看过换了身体后的“文秀娘“。他们的脖子后面,全都没有这个印记!”
青衣也反应过来了,骇然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
江木没有回答。
他紧紧盯着自己画下的那些阵法草图,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
“哒哒”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屋内。
江木回想起崇天观陵墓内的阵法,以及,悬挂在穹顶正中的那面铜镜。
“镜子——折射——反转——
轰江木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真相从杂乱的思绪中清淅成型。
“坏了!那个“人妖王妃”也是一颗棋子!”
“真正的凶手还藏在暗处!”
江木穿上外套就往外冲。
江木来到巡衙司。
从秀秀口中得知,唐锦娴正在大牢,准备连夜亲自审讯那个“人妖王妃”。
江木二话不说,又火急火燎赶去了大牢。
“木江?
正在审讯的唐锦娴,看到江木后很是惊讶,“怎么了?这么晚跑来,出什么事了?”
江木没空解释。
他快步走到那个被锁在刑架上,好似奄奄一息的“人妖王妃”面前。
直接撕开了对方后背的衣襟。
后背上除了一些鞭痕,什么都没有。
没有印记。
江木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他转过身,对唐锦娴问道:“这家伙身上有没有搜出其他东西?”
“有。”
唐锦娴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挥了挥手。
一名下属立刻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些从人妖身上搜出来的碎银,珠宝,还有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手帕。
江木拿起那方手帕。
手帕很精致,角上绣着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他凑近闻了闻。
一股有些熟悉的香气,钻入鼻孔。
“地图!”
江木猛地抬头,“把燕城的地图拿来,要最详细的那种!”
唐锦娴见他神色如此凝疑重,也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取来了地图。
江木把地图铺在桌上。
他拿起朱笔,先是在崇天观陵墓的位置,重重画了一个圈。
然后,他将之前画的王府花园阵图、狼首山阵图,以及陵墓阵图的草纸,全部拿出来,摆在地图旁,进行对比。
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比对后。
江木沉声道:“大人,我明白她为什么要在陵墓的穹顶上,放一面镜子了。”
“为什么?”
“那不仅仅是聚魂。那是在隔空反射!”
“反射?”
唐锦娴不解。
“对!”
江木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线,“那个阵法,是一个巨大的“增幅器”。它将陵墓中积攒的玄阴之气,利用那面特殊的镜子灵物,进行投射,传递到另一处地方。”
“目的是为了让另一个人,也能够借助这股庞大的能量,及时完成仪式!”
“你的意思是——”
唐锦娴听得云里雾里,“还有一个凶手?”
“不。”
江木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如刀,“是主凶手。”
“真正的的主凶手,还在外面,我们现在抓的这个,不过是她抛出来的——
用来蒙蔽我们,替她吸引火力的挡箭牌!”
唐锦娴彻底震惊了。
同时,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凶手到底是有多狡猾?一环扣一环,到底还有完没完?!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能推断出那个真凶在哪儿吗?”
江木摇了摇头。
唐锦娴正要失望。
却听江木缓缓说道:“我不仅知道她在哪儿,更猜到她是谁了。”
“谁?!”
唐锦娴连忙追问。
江木尤豫了一下,看向唐锦娴:“这个人身份有些特殊。就看你愿不愿意得罪一位朋友了。”
芙蓉斋。
闺房内红烛摇曳,香气扑鼻。
此刻这位八尺富婆苏媚心,正毫无形象的趴伏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支细毫奋笔疾书。
霞色寝衣薄如蝉翼。
肩带滑到臂弯,露出大片雪背。
她在写艳情话本。
写这东西算是苏媚心的爱好之一了,只不过最近这段时日没什么灵感,懒得动笔。
但自从和江木去崇天观一趟后,灵感突然就来了。
“衣带乍解,兰息相闻,拥雪”
苏媚心轻咬住红唇,笔下生香,字句缠绵。
正写到男女主角情浓之处,连她自己都看得面颊微热,身子酥软,忍不住夹紧了双腿,心猿意马之际——
“夫人!”
门外,侍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唐大人和木先生前来拜访。”
苏媚心笔尖一顿。
满腔灵感瞬间泄了大半,缥缈无影。
兴致被打断的懊恼让她微微蹙眉,暗骂了一声,无奈收起话本,放入榻边一个小巧木匣中,这才懒懒起身。
女人换了身相对端庄的月白襦裙,又以轻纱遮面,来到大厅。
“哟。”
苏媚心摇着团扇,眼波在江木与唐锦娴之间流转,笑盈盈道,“这么晚了,二位怎么有兴致来我这儿?”
江木却看向她身后随侍的陌生丫鬟,问道:“怎么不见丽丽姑娘?”
“那丫头染了风寒,在房里躺着。”
苏媚心纤眉一挑,似笑非笑,“怎么?木先生这般惦记,莫非看上我那小丫鬟?”
“确实看上了。”
江木认真道,“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她?”
苏媚心手中团扇一顿,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唐锦娴,脸上笑意渐渐收敛:“看来今日你们登门,是没什么好事了。”
一行人穿过回廊,来到后院丫鬟居住的厢房。
月色清冷,照得院内泛着微光。
仿佛撒上了一层白盐。
苏媚心扬起白淅的下巴,朝最右侧那间屋子点了点。
唐锦娴小心翼翼靠近门扉,然后“砰”的强行撞开了屋门。
然而里面却空无一人。
“没人?”
江木皱了皱眉,迈步进入,刚进去一股子浓重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他先是抬头,看向房梁。
果然!
在房梁上,悬挂着一面与崇天观陵墓内,一模一样的铜镜。
而在地面正中,用金粉撒成了一个简约阵法。
此外还有一摊血迹。
“没想到被她跑了。”
唐锦娴握着粉拳,很是懊恼。
江木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地上血迹。
“这女人很厉害。”
他缓缓说道,“在我们捕获了崇天观陵墓那个“人妖“的时候,她应该就已经通过阵法感应,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提前跑了。”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了。”
江木站起身,拍了拍手,“这个叫丽丽的姑娘,才是苹果失踪案的真正幕后凶手!”
唐锦娴看向自己的闺蜜,问道:“这段时日你有没有发现这丫头的异常?”
苏媚心神情平淡,没有搭话。
她看向江木:“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木说道:“我曾经和燕夫人来这里谈生意时,接待我们的就是丽丽姑娘。
那次我偶然间看到,她脖子后面,有一个类似于树叶,或者半个蝴蝶翅膀的青色印记。”
“但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以至于后面就忘了。”
他从怀里拿出那方手帕:“另外,丽丽姑娘身上,一直挂着一个香囊。她告诉我说是在京城买的。”
“但那香囊上的香气,和今晚我们从那个人妖王妃身上搜出来的这方手帕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而且,就连这手帕角落里的绣纹,和她香囊上的绣纹,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甚至有理由怀疑,他们,是一对情侣。
“再者,”
江木指了指房梁上的铜镜,“那个“人妖王妃”的阵法是反的,便可以由此推导出与之映射的阵法在哪儿,显然就在这里——”
江木又枚举了一些其他的佐证。
苏媚心听完后,久久不语。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么说来,这丫头本质上,是一个岁数很大的老女人了?只不过一直用灵物和邪术,保持着年轻的样貌?”
“倒是我疏忽了。养了条毒蛇在身边,竟都没发现。”
“不过,”
苏媚心疑惑道,“她既然这般厉害,又为何要费尽心思潜伏在我身边,当一个小小的丫鬟?”
夜风掠过。
吹得女人面纱轻扬,露出一点红唇。
江木轻轻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她肯定有她的目的性。”
唐锦娴立刻道:“我这就加派人手在城内严密搜查,她应该还没逃远!”
“慢着。”
江木却忽然开口,抬手摸了摸下巴,“这女人最擅长算计人心,玩弄心理。若我是她,只会去两个地方。”
“哪两个地方?”唐锦娴问。
江木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人往往会忽视已经搜查过的地方。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她要么可能会冒险回到诚王府,要么——去刚才我们搜过的地方。”
崇天观,禁地。
随着巡衙司大队人马的撤离,原本喧嚣的陵墓重归死寂。
掌教徐有道带着一众长老,将陵墓重新清理了一番,又摆上贡品,祭拜了被惊扰的列祖列宗,这才黑着脸离开。
地宫内,烛火幽幽,阴气森森。
就在他们离开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
空气中忽然泛起一阵诡异的波动,一道纤细的人影,如同一缕毫无重量的幽魂,悄然飘落在地宫内。
正是苏媚心身边的贴身丫鬟一丽丽。
此刻的她,早已褪去了平日里那副乖巧温婉,低眉顺眼的模样。
面色阴沉得有些狰狞。
原本光洁紧致的皮肤,此刻也布有细密的皱纹,显露出一股老态。
而她那之前平坦的小腹,此刻竟然高高鼓起。
大如斗箩。
好似即将临盆的十月怀胎。
“唉——”
丽丽环顾四周,发出一声苍老沙哑的长叹:“一事起,则一害生。故天下常以无事为福。”
她走到角落一处不起眼的石棺前,推开棺盖,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包裹。
这里面,是那个“人妖王妃”特意留给她的补给,足够她撑过十日。
直至——诞下腹中之物。
她抚摸着高耸的肚皮,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原本,她的“连环计”堪称完美。
利用王妃做饵,利用文秀娘做壳,利用崇天观做炉——哪怕出现一丝纰漏,也绝不至于落到这般只能如老鼠般躲藏的境地。
可惜还是低估了巡衙司。
不,准确地说,是低估了那个叫木江的小子!
“该死的小畜生——”
丽丽咬牙切齿。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等在此地借阴气诞下腹中“圣胎”,恢复了元气,她便立刻离开燕城,易容改面,重新查找机会靠近苏媚心。
只可惜了之前耗费数年心血布下的局,终究是付之东流。
女人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盘膝打坐,调理躁动的胎气。
忽然!
她面色倏然一变,抬头看向地宫的入口。
只见石门处,不知何时竟立着一道高挑华贵的身影。
黑色裙摆如夜色流淌。
那双标志性的狐媚双眸通过面纱,冷冷注视着她。
竟是苏媚心!
“看吧,我就猜得没错。这女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招“灯下黑”。”
随着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江木抱着双臂从左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唐锦娴也从另一侧转出。
三人呈三角之势。
这一次,唐锦娴并没有召集其他人马,只有他们三人。
一来是怕动静太大,打草惊蛇。
二来,丽丽毕竟是苏媚心的贴身婢女,若是大张旗鼓抓捕,传出去,长公主的脸面也不好看。
“所以,我想知道。”
苏媚心双美目深邃如渊,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伺候了自己三年的丫鬟看穿,“你究竟是谁?又为何要费尽心机,潜伏在我身边,当一个小小的丫鬟?”
丽丽后退了一步。
她视线飞快扫过周围,评估着逃跑的路线。
“你跑不了了。”
就在这时,一股磅礴的威压气势突然笼罩了整个地宫。
江木三人也是诧异抬头。
便看到在地宫上方的高台上,崇天观掌教徐有道,正负手而立。
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室息的宗师威压。
“无量天尊。”
徐有道居高临下,望着丽丽淡淡笑道,“贫道等你很久了。”
丽丽眯起眼睛,冷笑道:“原来你这个老牛鼻子,是在钓鱼?”
“非也,非也。”
徐有道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自阁下第一次暗中潜入此处,贫道便已感知到。奈何阁下身法诡异,行踪飘渺,贫道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江木在一旁听得脸色古怪。
这家伙意思是,他之前一直忍着那个“人妖王妃”在自家祖师爷坟头蹦迪,甚至把祖师爷的阴气都快吸干了——
就为了把眼前这个丽丽引出来?
这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吧。
这可是陵墓啊。
历代祖师爷要是泉下有知,不得爬出来掐死这个不肖子孙?
不对!
这老道士肯定还有别的心思。
就在江木胡思乱想之际,徐有道转头对唐锦娴温和说道:“唐大人,夫人。此人亵读我教圣地,罪孽深重。就交给贫道来处理吧,贫道定会亲自将其擒获,给诸位一个交代。”
唐锦娴也没料到这老家伙会突然冒出来。
但对方毕竟是一教之主,而且实力深不可测,有他出手自然再好不过。
唐锦娴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徐掌教出手了。”
丽丽脸色阴冷:“想杀我,也看你有没有资格!”
只见她双拳紧握,原本纤细干枯的双臂上,衣袖瞬间崩裂。
一块块如岩石般坚硬的肌肉隆起。
青筋如虬龙般盘绕。
“吼女人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以野兽的低吼,迎着徐有道一拳轰出!
“哈哈哈——好!”
徐有道仰天一笑,傲然念道:“山川川醉后壶中放,神鬼闲来匣里收!”
话音未落,他目光陡然一厉。
“受死!”
徐有道身形一展,如大鹏展翅,从高台之上俯冲而下。
那一刻,他周身真气激荡。
好似携带雷霆万钧之势,就连空气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爆鸣声。
好强!
江木心中暗赞。
这就是一教掌教的实力吗?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下一秒。
一道身影倒飞了出去!
“轰隆!”
那人影狠狠砸进了岩石墙壁之中,整个人都嵌了进去,扣都扣不下来。
尘土飞扬。
众人定睛一看。
嵌在墙里的竟是徐有道!
江木微张着嘴巴,嘴角抽搐。
就这?
一拳就被秒了?
就连唐锦娴和苏媚心,也是一脸的问号和震惊。
“木江小心!”
唐锦娴俏脸大变,惊呼出声。
江木刚回过神,只看到一道黑影在眼前极速放大。
爆裂的空气僻啪作响。
他下意识地架起双臂,护在胸前。
“轰拳劲结结实实轰在了他的手臂上。
如同山崩海啸!
江木怀中,仅剩的五张金光护身符,在这一瞬间依次亮起。
然后——
层层碎裂!
江木只觉得胸口象是被大锤砸烂了,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倒飞出去!
“啪!”
半空中,妻子断手凭空出现,接住了他的后背,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没让他象徐有道那样嵌进墙里。
江木落地,面色潮红,体内气血翻涌。
他震惊地看向那个几乎变成了“大肌霸”的丽丽。
这家伙是爆发小宇宙了吗?
而苏媚心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了什么,美目中涌现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你是天龙十二卫?!”
天龙十二卫!
乃是先帝在世时的贴身死士,共有十二人。
修为个个强悍无比。
其中两位统领,修为更是不弱于如今大干皇宫里的那九大宗师。
丽丽缓缓转过身,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低垂着头,看着自己布满青筋的巨手,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呵——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果然!
苏媚心心中骇然,死死盯着丽丽:“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天龙十二卫中的“熊女”!”
“看来,当年的传闻是真的。”
苏媚心深吸一口气,“父皇去世后,十二卫分崩离析。除了两卫投靠了如今的皇兄,两卫战死,剩下的都失踪了。”
“而剩下的死士,其实是护送那个来历不明的“皇子”,逃离了京城。”
“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苏媚心上前一步,气势逼人:“告诉我!”
“那位皇子——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