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谁也没料到,严苘山竟会狗急跳墙,暴起伤人。
但江木料到了。
在吴夫人质问严苘山的那一刻,他就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于征青。
眼见严苘山拔刀扑来,江木没有丝毫尤豫,身形如游鱼般敏捷一闪,躲到了于征青的背后,甚至还贴心提醒:
“于掌司小心!”
于征青心中暗骂这小子滑头,但反应却丝毫不慢。
只见他手腕一翻,掌中多了一柄折扇。
扇面“唰”地展开。
对着扑来的严苘山轻轻一挥。
严苘山周身迅速凝结出一层厚厚冰霜,动作骤然僵滞,定在原地。
灵物?
江木看向于征青手里的扇子,心中诧异。
不过想到对方毕竟是副掌司,身怀灵物也正常。
“拿下!”
于征青面沉如水,对衙卫下令。
衙卫们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上前铁链将严苘山锁住。
待其身上的冰霜消融,严苘山已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一脸颓丧。
曾经与之要好的同僚痛心疾首的质问道:“老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他人也很惋惜。
毕竟同僚多年,总归有些情分在。
严苘山惨笑一声,往地上啐出一口血沫,怨恨的目光落在于征青和唐锦娴的身上,骂道:
“老子在巡衙司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堂主。”
“而你们这些靠着家世背景上位的黄毛丫头、小白脸,凭什么一个个骑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凭什么!?”
“老子不服!不服!”
“可你不该残害那些无辜的女人!”
唐锦娴拍案怒斥。
严苘山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冷笑道:
“哼,成王败寇,多说无益。既然栽在你们手里,我认了。大不了,赔上这条命便是。”
唐锦娴凤目含威,逼视着他:
“这起灵灾案,由两人共同作案。你的另一个同伙是谁?!”
本以为抓到真凶的众人一愣。
还有凶手?
联想起之前被抓的吴?,众人顿时哗然。
而严苘山则面无表情道:
“没什么同伙,案子是我一个人做的。先前你在山洞遇险,引发爆炸的惊天雷,也是我放的。”
“你想把所有的罪责都一个人扛下来?”
唐锦娴好看的柳叶眉蹙起,身体微微前倾,施加压力,
“严苘山,我既然早就派人监视你,便说明已掌握了你们二人作案的证据。事到如今,你还嘴硬什么?”
严苘山冷笑连连:
“唐掌司既然手握证据,那直接抓人便是,何必再来问我?我严苘山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我干的!”
唐锦娴一时语塞,陷入僵局。
就在她尤豫,要不要对吴?再次动刑时,江木却忽然出声道:
“掌司大人,可否将嫌犯吴?带至此处?”
唐锦娴一怔,疑惑看向江木。
见对方目光灼灼,胸有成竹,她心中微动,当即对女官秀秀递去一个眼神。
秀秀会意,立刻离去。
不多时,吴?便被带进了大厅。
为防止再次出现暴起伤人的意外,衙卫给他上了重铐。
“?儿!”
吴夫人悲呼一声,扑了过去。
吴?见到母亲,眼框瞬间红了,带着哭腔道:
“娘!孩儿是冤枉的!孩儿根本不知犯了何事,就被他们强行拘押至此,动以私刑!娘,您快救救孩儿啊!”
“别怕,?儿,有为娘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他们不敢把你怎样。”
吴夫人泪流满面,紧紧抱住儿子。
吴?似乎安心了些,这才注意到一旁被铁链锁住的严苘山,愕然道:
“表舅?您您这是怎么了?为何也被抓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木观察着两人表情。
严苘山自始至终没有看吴?一眼。
江木对吴?开口问道:“吴?,你真不知你表舅所犯何事?”
“表舅他怎么了?”
吴?一脸茫然。
吴夫人恶狠狠瞪着江木:“严苘山既已认罪,与我儿何干?!”
“吴夫人稍安勿躁。”江木淡然一笑,“令郎是否有罪,终究要看事实说话,而非你我一言可决。”
他再次看向吴?,语气平缓:
“禽兽之欲,发于天然,坦荡于日光之下。世人之欲,藏于礼义,涌动于皮囊之内。
就象你曾经说的,我们在场这些人,剥去了‘礼仪’外衣,其实都是禽兽。
吴?,面具戴久了,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真是个人?”
吴?愤愤道:“差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从未对你说过这等逆论。我吴?自幼诵读圣贤书,知晓——”
“好了,好了。”
江木抬手打断他,“我不跟你争辩这些空洞的大道理。
我只是想告诉你,过度的骄傲和自负,会把自己推入绝境。你太自负了,可惜你的能力配不上你的自负。”
吴?张口欲辩,江木再次抬手制止:
“比如,凶手杀完人后,会把受害者的尸体故意摆出来,让人们观赏,挑衅官府,挑衅他们的无能,同时吓唬自己身边在意的某人。”
江木目光幽幽,上前一步,盯着吴?的眼睛:
“又比如,一些连环杀手,会习惯性地从受害者身上取走某样‘纪念品’,小心珍藏。以此回味那份掌控他人生死的荣耀与满足。
吴?,你呢?你的‘纪念品’是什么?”
吴?瞳孔一缩。
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江木明白自己的推测无误,当即心中大定。
他猛地转身,面向满厅官员,朗声说道:
“诸位大人,所有受害者身上都少了一样东西,不知你们可曾留意?”
少了一样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努力回忆尸体细节。
唐锦娴凝神细思片刻,蓦然抬头,脱口而出:
“指甲!”
经她提醒,众人才恍然想起,所有女尸的十指指甲均被拔去,无一例外。
“没错,就是指甲!”
江木肯定道,随即又问,“那么请问掌司大人,你们可曾在任何一处现场,无论是丢弃尸体的地方,还是那个用于虐杀的山洞,找到过这些被拔掉的指甲?”
唐锦娴螓首轻摇:“没有,一处也未发现。”
“所以”
江木目光重新落回吴?身上,“那些受害者的指甲究竟去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
吴?茫然摇头,“什么指甲,你们在说什么?”
江木唇角勾起一道嘲讽:
“吴?,你太自负了,自负到以为即便身处大狱,也能把我们耍的团团转。但可惜,你玩砸了。又菜又爱玩,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如果换做是我来策划这一切,绝对会做得比你高明十倍不止,你信不信?”
吴?嘴唇翕动,想要反驳,可迎上江木嘲弄的目光,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江木不再看他,转而向于征青询问道:
“于副掌司,之前掌司大人命您搜查吴宅,请问您去了吗?”
于征青身边的黄柯子道:
“于副掌司当时需紧急营救燕夫人,故而派我前往吴宅搜查,下官并未发现什么受害者的指甲。”
“所有地方都搜查过了?”
江木问道。
黄柯子对于江木的质疑有些不满,冷哼道:
“里里外外,角角落落,皆已搜遍,就差把地皮掀开来看了。难不成木衙差认为我等办事不力,有所疏漏?”
江木不再与他争辩,对唐锦娴拱手道:
“掌司大人,卑职恳请再搜一次吴宅,带着吴?一同前往。”
“可以。”
唐锦娴握紧粉拳,有些激动。
女人意识到,这个木江能给她带来极大的惊喜。
——
——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吴家。
甚至唐锦娴还把严苘山也带上了,显然要让其完全死心认罪。
抵达吴家后,巡衙司衙卫们立刻展开第二轮搜查。
江木则一直站在吴?旁边,观察着他的表情。
“看起来,你并不认为我们能找到你藏的那些纪念物?”
江木笑道。
平复下心情的吴?冷冷说道:
“欲加之罪罢了。若你们今日搜不出什么,我便是革了这秀才功名,也要上京告御状!”
吴夫人铁青着脸怒声道:
“?儿,不需要你去告御状,为娘自会给你讨回公理!还有你!”
吴夫人目光怨恨的盯着江木,“区区一个贱役衙差,屡次三番构陷我儿!我定要你付出代价!生不如死!”
原本正在指挥搜查的唐锦娴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敢威胁我主呸,敢威胁我的人?
“放肆!”
唐锦娴俏脸含霜,“一个小小的五品宜人,也敢公然恐吓威胁官府办案人员?
吴夫人,你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拟奏章,上呈陛下,参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革去你的诰命封号!”
吴夫人面色剧变,还想争辩。
可想到唐锦娴的背景身份,终究没敢再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然而,随着一队队衙卫回报“搜寻无果”,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江木的眉头也渐渐拧紧。
唐锦娴不禁心生担忧。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如果再对吴?动刑逼问,阻力就大了。
这小子可别玩脱啊。
先前丢了面子的黄柯子,忍不住讥讽道:
“木衙差,我早说过,根本没有什么受害者的东西。你偏要一意孤行,兴师动众。现在呢,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年轻人啊,做事还是踏实些好,别总想着出风头。”
江木无视他的冷嘲热讽,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打量着屋子。
当视线落在吴夫人身上时,江木无意瞥见了一样东西,一道灵光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忽然笑了:“是了我早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
唐锦娴连忙问道。
江木走到吴?面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吴?,我已经猜到,你把那些‘纪念品’,藏在什么地方了。”
吴?冷哼一声,不屑开口。
江木幽幽道:
“你是一个极度自负,骄傲到近乎偏执的人。肯定不会把它们藏的太深,比如地下墙内这些。也不会傻到放在自己或者别人的身上。
所以,你必然会把它们放在最显眼,放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对吗?”
听到这话,吴?脸色终于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