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忆和妈妈一样不爱拍照片，印象中母女俩的合照好像都没有。
她拉回越飘越远的思绪，问道：“琪琪呢？”
“打车回去了，和朋友去游戏厅玩。”
“对不起，东西准备的不合胃口，坏了你们的野餐。”
顾为铮揽住她的腰，“不怪你，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随她去吧。”
顾为铮大方地牵起她的手，面对行人异样的目光毫不在意，刘忆则不同，她害怕遇到人，害怕人家的窃窃私语。
“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什么地方么？”
顾为铮看出她的窘迫，便开启话题。
“哈哈乐吧，我在后院杀鱼。”
“对，当时你嘴里念念叨叨，我还以为你给鱼念经超生呢，谁知你念的绕口令。”
刘忆尴尬笑笑，“让你看笑话了。”
“绕口令还记得吗？”
“嗯。”
“说来听听。”
“山上有个寺，山外有个市，弟子三十三，师父四十四，三十三的弟子在寺里练写字，四十四的师父到市里去办事，三十三的弟子用了四十四小时，四十四的师父走了三十三里地，走了三十三里地就办了四十四件事。”
这一段说完，舌头好像走了山路十八弯。
顾为铮赞许地说：“不错。”
为了陪小雨练习，她是下了苦功夫的，当然小雨也不负众望得了第一名。
顾为铮接着说：“你跳绳也挺好，怎么现在不跳了？”
跳绳？
他怎么知道？
顾为铮解答她的疑惑：“在学校回哈哈乐的路上，你跳着绳回去。”
现在想起来，他仍旧记忆深刻，“你穿着紫色外套黑色阔腿裤，头发扎成高马尾，一边跳一边数数。”
有印象了，路过的黑色汽车。
“跳了多少个？”
“309个。”
“记这么清楚？”
“我跟小雨比赛，看谁同等距离跳得更多。”
“你跳得很开心，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
顾为铮心情不错，拉着刘忆转了一大圈，讲了许多过去的事。
“讲讲你的故事？”
刘忆不想讲，“没什么好说的，都是鸡毛小事。”
顾为铮并不勉强，反倒觉得她有自知之明。他不想知道那么多，他知道她现在陪在身边，属于自己就够了。
琪琪半夜回到家，头发散乱，眼睛红肿，一言不发。
“怎么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琪琪不说话。
“你爸爸有急事，到穆阳去了。”
刘忆告知顾先生去向，琪琪还是不吭声。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琪琪继续沉默。
刘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面对琪琪，她老有不自在。
“要不要给爸爸打个电话？”
“你知道吗？你不像情人，像个陪男主人睡觉的保姆。”
被骂了，刘忆反倒放心了，反正她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她说的也是事实。
“我去放水。”
刘忆不跟她计较，做好顾先生交待的才要紧。
“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琪琪叫住了她，“别忙活，陪我聊天。”
刘忆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顾先生说了，对待琪琪不用过分谦卑。
“为什么没在一起？”
“他跟别人结婚了。”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
琪琪激动了，颤抖着嘴唇说，“退出了，认输了，你甘心吗？”
刘忆喃喃地说：“有些事，不是努力就有用的。”
这是血的教训，费尽心机，赔上了未出生的孩子，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呵呵，是不是总要碰上渣男，还拿他没办法。”琪琪说着说着就哭了。
刘忆大概明白了，八成失恋，听顾先生说过她早恋的事。
“不是对的人，早点离开是幸运。”
“你恨他吗？”
“曾经恨过。”
“现在不恨了，难道不应该恨一辈子么？”
琪琪还小，她不明白，如果真的爱过，是恨不了一辈子的。
“因为，因为如果双手提着垃圾，是没有办法接收礼物的。”
琪琪怔了一下，破涕而笑，“整的这么有哲理，我还以为你只会围着灶台转呢。去给我下碗面，要酸汤的。”
本以为交流了一番能松口气，没想到吃面的时候琪琪又恢复了老样子，“酸汤酸汤，你这能叫酸汤吗，给我拿醋来！”
刘忆无奈，看着她哗啦啦地一通倒，嘴里不自觉的开始分泌唾液。琪琪倒吃得津津有味，还配了一杯冰酸梅汤。她想提醒她这样吃伤胃，转念一想，又不是人家亲妈，管太多反倒适得其反。
刘忆发现异样是在第二天下午，琪琪点名要吃虾滑酿豆腐，结果还没入口就呕了，憋得满脸通红，却什么也没呕出来。
“你是不是用了臭掉的虾滑，恶心死了！”
刘忆尝了一口，没坏，是琪琪的胃口坏了。当初妈妈发现她的情况，跟琪琪一样，嗜酸，嗜睡，闻不了海鲜味儿。
顾为铮回来了，生意谈成，心情极好，刘忆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对他讲明。
“琪琪看着状态不太好，要不要到医院看看？”
“她就那个样子，想一出是一出，吃饭不定时，作息不规律。”
“哦，她昨天吃了酸汤面，今天吃了酸汤水饺，很酸的，加了好多醋的那种，大多时间都在睡觉，而且，还呕了两次。”
顾为铮愣住了，“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琪琪她，她有没有可能……”
“可能什么？”
“可能怀孕了。”
刘忆不敢抬头，面前的背影顿住了，顾先生应该在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身影出了门，很快，外面响起了争吵声。
“说实话，你跟那个男狐狸发展到哪一步了？”
“分手了，他勾搭我最好的朋友。”
“分手之前到哪一步了？”
“爸爸，用不着这么含蓄吧，不就是想问有没有上床嘛，上了，怎么滴？”
“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例假正常吗？”
“管得宽！”
“好好说，正常吗？”
琪琪呆住了，甩甩散乱的头发，清醒了过来，扬声长叹，“不会那么倒霉吧？”
事实证明她确实倒了霉。拿到检验报告那一刻，顾为铮拨通了前妻的电话，质问她的不称职，让她立马过来。
她没有来，她人在国外旅游。琪琪表现的无所畏惧，一个小手术，值得大动干戈么？
但是，在进手术室的等待中，她还是表现出了不安。顾为铮不方便陪同，刘忆只能自告奋勇。
“别担心，打麻药的，睡一会儿就好了。”
琪琪不屑地瞟她一眼，刘忆跟她一起进手术室时，她没有拒绝。
一切准备就绪，脱光下半身的琪琪抽泣起来，将身下的床单揪成一团。
“放轻松。”
刘忆握住她冰凉的手，正如当年妈妈握住她的手。
得知怀孕那一刻，就像中了大奖，她有孩子了，和小彬哥爱的结晶，她要生下来。
刘郁婉如遭雷劈，对着不争气的女儿，抬手就是一耳光。
“看看你干了什么？”
她干了什么，和喜欢的人做自然的事，孕育了小生命，有什么错？
僵持了一天一夜，刘郁婉不再愤怒，提出解决办法——打掉。
刘忆不愿意。
又僵持一周，刘忆被迫妥协，她被妈妈成堆的理由中的一句触动了。
你希望他像你一样，出生的名不正言不顺吗？
她不想，当然不想。
躺在手术台上，她流泪了，为她的孩子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