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目的很明显,想通过控制张小军这类底层工作人员来制造事端。
要么污蔑他品行不端,要么在道具,安全上做文章,毁他戏路甚至人身安全。
现在看张小军这里不好突破,便想直接威胁,逼他妥协或者自乱阵脚。
“玩心理战?”
林舟嘴角泛起一丝冷嘲。
他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各种套路的洗礼,这点伎俩在他眼里显得粗糙而可笑。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第二天一早,林舟提前到了剧组,却没有立刻去化妆,而是找到了剧组里一位负责杂务,消息颇为灵通的老师傅。
递过去一包好烟,林舟跟老师傅闲聊了起来。
“老师傅,最近好象总看到有个生面孔在棚外转悠,胖胖的,穿个深色棉袄,是不是哪个群头的亲戚来找活儿的?看着有点眼生啊。”
那老师傅接过烟,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小林老师你也看见了?那家伙鬼鬼祟祟的,不是什么好鸟。我听人说,他跟星耀那边有点关系。”
“星耀?”
林舟眉头微挑。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但以手段不太干净闻名的经纪公司。
旗下没什么大牌,专做一些扒高踩低、抢资源挖墙脚的勾当。
王制片和这家公司有往来,完全可能。
线索渐渐清淅起来。
上午的拍摄照常进行。
林舟表现得一如既往的专业和稳定,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他甚至在与张小军有接触的戏份时,态度如常。
还指点了他一个小道具的摆放位置,让原本忐忑不安的张小军渐渐放松下来。
中午休息,盒饭送到。
林舟拿着饭,没有象往常一样找角落,而是径直走到了演播室一个相对安静但仍有工作人员来往的信道口,这里信号也好。
他拿出手机,看着手表,等到时针精准指向十二点,才不紧不慢地拨通了纸条上的号码。
电话响了四五声才被接起,对面是一个刻意压低的,有些沙哑的男声:“谁?”
“我是林舟。”林舟的语气平静无波,“纸条我收到了。有什么指教?”
对面沉默了两秒,似乎没料到林舟如此直接冷静:“哼,林舟,你是个聪明人。在剧组混,要懂得低头。有些人,不是你得罪得起的。”
“得罪?”
林舟轻笑一声,声音通过话筒,带着一丝冰冷:“我按合同拍戏,凭本事吃饭,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倒是有些人,像阴沟里的老鼠,只敢躲在背后搞些小动作。”
“你!”
对面被激怒了,声音拔高了些:“少他妈废话!告诉你,要么自己找个理由从《密令》剧组滚蛋,赔一笔违约金,要么,就别怪我们让你身败名裂!你那点破事,我们可都清楚!”
“哦?”
林舟顿时被对方惹笑了。语气却带着一丝玩味:“我有什么破事,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让我自己清楚清楚。”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馀光观察着周围,同时另一只放在口袋里的手,这是他提前准备好的的录音键。2001年,这种设备还算稀罕,但他早有准备。
对面显然被林舟这种毫不畏惧、甚至带着挑衅的态度噎住了,顿了一下,才恶狠狠地说:“少装糊涂!你跟那个临安的女学生,叫什么程清颜的,不清不楚,还投资什么项目,一个戏子不好好拍戏,搞这些歪门邪道!信不信我们把这些捅给媒体,说你欺骗女学生,非法集资!”
果然!
对方确实摸到了一些边角,但信息显然不全,而且意图用最恶毒的方式污名化他。
提到程清颜,眼神瞬间冰寒,但声音依旧控制得极稳:“证据呢?就凭你们空口白牙?还是靠收买几个底层工作人员弄些莫须有的证词?”他故意点出收买工作人员的事,试探对方。
对面呼吸一窒,显然没料到林舟连这个都知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林舟语气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也告诉你,我的戏,我会拍完。我的路,没人能挡。你们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尽管使出来。不过,提醒你们一句,玩火,小心烧到自己。”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林舟直接挂断了电话。
整个过程,他站在信道口,表情平静,甚至偶尔对路过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寻常公事。
但通话的内容,和他悄然录下的证据,却成了他反击的第一把利器。
他收起手机和录音笔,眼神冷冽。对方已经图穷匕见,他也没必要再客气。现在,就等吴俊那边的调查结果,以及,等待一个最适合“收网”的时机。
下午的拍摄,是一场情绪极其复杂的独角戏。
周瑾在得知自己唯一的亲人因他牵连而遇害后,在空无一人的安全屋里。
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压抑的悲恸,再到无法抑制的愤怒,最后归于一种令人心悸的,带着毁灭意味的平静。
这场戏几乎没有台词,全靠演员的面部表情、眼神和肢体语言来传递层层递进的情绪,极其考验功力。
整个演播室都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舟身上。
蒋志强坐在监视器后,屏住了呼吸。
“action!”
林舟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旧照片。
起初,他肩膀微微耸动,象是想哭却又极力忍住,只有偶尔泄出的、破碎的吸气声。
接着,他猛地抬起头,眼框通红,泪水无声滑落,但那眼神里不是软弱,而是滔天的恨意和难以置信的痛苦。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甚至渗出血丝。当然了,这个只是道具。
然后,他象是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悲恸,猛地用手捶打着地面。
不是歇斯底里,而是那种闷沉的、蕴含着全部力量的撞击,肩膀剧烈地颤斗着。
最后,所有的激烈情绪仿佛瞬间被抽空,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寂的荒原。
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种冰冷的,决定与某些东西同归于尽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