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听松居檐角滴落的清露,悄然滑过,无声无息,却已在青石板上刻下三载年轮的印记。
三年光阴,足以让山间的青竹拔高数节,让听松居的松针更显苍翠,也足以让两个少女褪去青涩,绽放出属于她们独特的光华。
雪棠,已至双十年华之四。身量似乎又拔高了些许,稳稳立于一米七五之上,身姿挺拔如修竹,却又在清冷中透出几分成熟女子独有的、难以言喻的韵致。那如瀑的银白长发依旧,在晨风暮霭中流泻着月华般的光泽,衬得她本就清丽绝伦的容颜愈发不似凡尘中人。气质依旧清冷如霜,但那份因岁月沉淀而愈发内敛的锋芒,却让她如同一柄藏于匣中的绝世名剑,光华内蕴,却更显深不可测。在筱筱眼中,自家老婆自然是无论何时何地都美得惊心动魄,这三年时光,不过是让这份美更加醇厚,更加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筱筱,也已二十一岁。身量抽长,亭亭玉立,定格在一米六八的娇俏高度。褪去了几分少女的青涩懵懂,眉眼间多了些许明媚与灵动,身段也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悄然变得丰润窈窕,曲线玲珑。虽依旧比雪棠矮上大半头,但这身高差如今在她看来,简直是天赐的福利!矮点怎么了?正好可以随时随地、毫无障碍地一头扎进老婆大人那温软馨香的怀抱里,享受那份独一无二的宠溺与安全感。她早已不再纠结身高,反而乐在其中。
后山竹林空地,依旧是雪棠的战场。
三年如一日,从未懈怠。
剑光,不,是无形之域!
雪棠的身影在空地中腾挪闪转,手中雪鸢剑早已不再需要刻意引动魂隙锋芒。心念所至,那片无形无色的锋芒之海便如臂使指,完美地融入她每一次挥剑、每一次踏步、每一次呼吸!剑锋过处,空气不再是扭曲,而是如同被最精密的刻刀瞬间划开,留下一道道短暂存在、边缘光滑如镜的真空轨迹!轨迹所及,无论是飘落的竹叶,还是坚韧的竹枝,皆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断口平滑得令人心悸。没有风声,没有啸音,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空间被极致压缩后骤然释放的“嗡”鸣,低沉而致命。
她的剑法,早已超越了招式的桎梏。基础剑式在她手中化腐朽为神奇,每一刺、每一劈、每一撩、每一挂,都蕴含着返璞归真的韵律与难以言喻的锋锐。动作简洁到了极致,也危险到了极致。她不再追求破坏的范围,而是将无形锋芒凝聚于剑尖一点,或压缩于剑锋一线,力求将每一分力量都发挥到极致,将力量的逸散降至最低。
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素色的劲装,勾勒出越发成熟动人的曲线轮廓。她停下身形,微微喘息,雪鸢剑斜指地面,剑尖处,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冰冷的剑锋缓缓滑落。她闭上眼,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与魂隙中那片浩瀚平静的锋芒之海。
“好!好剑法!”
一声中气十足的赞叹从空地边缘传来。
清玄道长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依旧是那身深黑暴徒西装、丝光衬衫加大金链子的“时尚教父”行头,与这清幽竹林格格不入,却又被他穿出了别样的洒脱。他抚掌而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激赏:“雪棠丫头,你这剑法,已臻化境!老头子我看得是心潮澎湃啊!”
雪棠收剑归鞘,对着清玄道长微微颔首:“道长过誉了。”
“一点也不过誉!”清玄道长踱步上前,目光锐利如电,“你这三年,进境之快,简直骇人听闻。单论剑法之精纯、掌控之入微,恐怕连玄诚那个老古板,也未必能稳胜你一招半式了。”
雪棠沉默片刻,并未否认。就在上月,她曾与玄诚师伯于后山论剑坪切磋。双方约定,不动用任何超出凡俗的力量,仅以纯粹的剑法相搏。那一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剑气纵横,竹影纷飞。最终,玄诚师伯抚剑长叹,直言雪棠剑法之精妙,已不在他之下,假以时日,必能青出于蓝。
“但是,”清玄道长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收敛,变得严肃起来,“雪棠丫头,你是否也感觉到了?这半年来,你的剑法,似乎…停滞了?”
雪棠眸光微凝,看向清玄道长,缓缓点头:“是。无论我如何锤炼,如何感悟,剑法本身,似乎已至瓶颈。再难有寸进。”她能感觉到,那片无形锋芒之海依旧浩瀚,她对它的掌控也越发随心所欲。但剑法本身,却仿佛触摸到了一层无形的壁垒。招式已至化境,心意也已通达,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缺了那一点能让她真正突破桎梏,踏入全新境界的契机。
清玄道长捋着胡须,目光投向竹林之外,那被山峦阻隔的、广袤无垠的人间烟火。
“剑法如人,需经历世事方能真正圆满。”清玄道长声音低沉而富有深意,“你四年前才上武当踏入玄门,天赋卓绝,心无旁骛,在这般年纪便将剑法锤炼至此境。然而,武当山虽好,终究只是一方天地。这方天地之外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大千’。”
他顿了顿,看向雪棠:“我们的世界,与山下那些普通人的世界,看似重叠,实则截然不同。他们的世界,是柴米油盐,是生老病死。而我们的世界…”清玄道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是魑魅魍魉潜行于暗夜,是奇珍异宝隐于市井,是古老传说在岁月长河中若隐若现。它更加光怪陆离,更加精彩纷呈,却也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机遇与…致命的危险。”
“你如今的剑法,已如匣中藏锋,光华内敛。但若想真正突破,让这锋芒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更深刻的‘意’,或许…该去那尘世走一遭了。”清玄道长语重心长,“去经历,去见识,去感受这大千世界的纷繁复杂,去体悟人心百态,去直面那些隐藏在平凡表象之下的真实。你的剑,需要红尘的淬炼,需要世情的磨砺。唯有如此,方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甚至…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道’。”
雪棠静静地听着,淡蓝色的眼眸望向远方连绵的山峦,望向山峦之外那片未知的天地。清玄道长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瓶颈的滞涩感,对更高境界的渴望,以及对守护筱筱那份日益增长的、需要更强大力量支撑的责任感,交织在一起。
下山…游历…
一个念头,悄然在她心中生根。
“老婆!清玄爷爷!”
就在这时,一个欢快如同百灵鸟的声音由远及近。筱筱像只轻盈的蝴蝶,穿过竹林小径,朝着空地飞奔而来。她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跑动飞扬,衬得她越发青春靓丽。耳垂上,那枚淡蓝色的月牙玉石耳钉和莹白的星辰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她跑到近前,很自然地扑进雪棠怀里,双手环住雪棠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肢,小脸在雪棠胸前蹭了蹭,满足地叹了口气:“老婆练完剑啦?累不累?我带了清玄爷爷刚做的桂花糕!”她献宝似的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散发着甜蜜香气的精致糕点。
雪棠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感受着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与亲昵,方才因瓶颈和下山之念而略显沉凝的心绪,瞬间被这温暖的怀抱熨帖。她抬手,习惯性地捏了捏筱筱那依旧软乎乎的脸颊:“不累。”
筱筱嘻嘻一笑,拿起一块桂花糕,踮起脚尖,送到雪棠嘴边:“老婆尝尝!可甜了!”
雪棠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清玄道长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捋着胡子,眼中笑意更深。他注意到,筱筱的衣襟内侧,隐约可见一抹暗红色的边角——那是被小心贴身收藏的、属于红瞳的纸人形态。三年来,这个特殊的“保镖”始终伴随着筱筱,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
“嗯,味道不错。”清玄道长也拿起一块桂花糕,“雪棠丫头,方才我说的,你好好想想。世界很大,出去走走,看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并未点破下山之事。
雪棠咽下口中的糕点,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平静的眼底深处,已悄然燃起一丝名为“探索”与“突破”的火焰。她轻轻揽紧了怀中的筱筱,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温暖。
下山…或许,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