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胎的巨躯,裹挟着不断增厚的惨白纸铠,如同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纸浆魔神,碾碎了沿途的残垣断壁,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势,狠狠撞向雪棠、筱筱以及她们身后那堵摇摇欲坠的土坯墙壁!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淹没了一切!
墙壁如同纸糊般瞬间崩塌!碎石、泥土、断裂的房梁如同炮弹般四射飞溅!整个房屋的结构再也无法支撑,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呻吟,如同垂死的巨人般朝着撞击中心轰然垮塌下来!
“抱紧我!”雪棠的声音在轰鸣中依旧清晰!她揽着筱筱腰肢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锋芒护罩的光芒瞬间提升到极致!一层凝实的淡金色光晕包裹着两人,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礁石!
就在房屋彻底垮塌、无数砖石瓦砾如同泥石流般倾泻而下的瞬间!
雪棠带着筱筱,身形不退反进!如同两道逆流而上的金色闪电,险之又险地从孽胎巨大身躯与垮塌墙壁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哗啦啦——!!!
沉重的土石混合着腐朽的木料,如同瀑布般砸落在她们刚刚站立的位置,激起漫天烟尘!整个堂屋连同半边卧房,化作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
孽胎那庞大的身躯也被垮塌的冲击力撞得微微一滞,身上覆盖的惨白纸铠剥落了不少,露出下面翻滚的墨汁怨气。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数条扭曲的节肢深深插入废墟之中,稳住身形。
雪棠带着筱筱落在废墟边缘相对空旷的村道上。筱筱被冲击波震得气血翻涌,耳朵嗡嗡作响,但被雪棠牢牢护住,并未受伤。她惊魂未定地看着身后瞬间化作瓦砾的房屋,小脸煞白。
烟尘弥漫中,云无尘的身影也狼狈地从另一侧的断墙后翻滚而出。他嘴角挂着血迹,道袍被碎石划破多处,手中的桃木剑光芒黯淡,显然在房屋崩塌的瞬间也拼尽了全力自保。他看到雪棠和筱筱无恙,才松了口气,但眼神中的惊骇丝毫未减。
然而,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
孽胎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它那悬浮在残破躯干上方的怨念核心疯狂搏动,猩红的血管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般亮起!一声充满无尽怨毒和毁灭欲的咆哮,不再是单一的嘶鸣,而是如同无数纸片在狂风中摩擦汇聚成的、令人灵魂扭曲的尖啸!
啸声如同无形的信号!
整个桐油铺,彻底沸腾了!
呼——!!!
比之前猛烈十倍的阴风平地而起,卷动着浓稠的雾气,形成一道道灰白色的风柱!
村口那棵枯死的巨型槐树,虬结的枝干疯狂抽打、扭曲,发出如同亿万冤魂哭嚎的凄厉尖音!
地面上,那些被怨气洪流腐蚀出的沟壑、泥泞中残留的暗红血迹、乃至倒塌房屋的碎木屑…如同煮沸的开水般剧烈翻腾!
无数、无数、无数的惨白色纸屑,如同喷泉般从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中喷涌而出!
它们不再仅仅汇聚向孽胎,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和意志般,在阴风和怨啸的驱动下,在整个村庄的上空疯狂飞舞、盘旋、汇聚!
天空,被遮蔽了。
光线,被吞噬了。
视线所及,不再是房屋、废墟、道路…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疯狂旋转涌动的…惨白色纸屑风暴!
纸屑旋转着,摩擦着,发出沙沙沙…哗啦啦…嗤嗤嗤…令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的混合噪音!这噪音如同无数只手在用指甲刮挠着你的头骨,钻入你的脑髓!
桐油铺,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一个由怨念驱动的、活生生的…纸海领域!
“纸…全都是纸…”筱筱看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声音带着一丝恍惚的惊悸。手腕上的凝神玉髓镯蓝光大盛,疯狂闪烁,竭力抵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精神污染和阴秽侵蚀。若非雪棠的锋芒护罩,光是这恐怖的噪音和怨念冲击,就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
云无尘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罗盘指针早已疯狂旋转到极限,然后啪嗒一声,崩碎了!他急忙掏出最后几张护身符箓贴在身上,金光闪烁,勉强稳住心神。“怨气化域…自成鬼蜮…”他声音颤抖,“这孽胎…它在把整个桐油铺的怨念和这片土地同化…它在变成这片领域本身!”
纸海风暴并未静止。
飞舞的纸屑在某种规则的牵引下,开始凝聚、塑形!
一张张巨大的、由无数纸屑汇聚而成的、惨白扭曲的人脸,在风暴中浮现!它们没有五官细节,只有空洞的眼眶和咧开的巨口,发出无声的哀嚎!这些巨脸如同漂浮在纸海中的岛屿,朝着雪棠三人缓缓碾压过来!
地面上,汇聚的纸屑如同惨白色的潮水,迅速淹没了废墟、道路、甚至是那些倒塌的篱笆!浪潮之中,无数由纸屑凝聚的、扭曲的手臂伸出,五指如钩,疯狂地抓向三人的脚踝!试图将他们拖入这片无尽的纸海深渊!
空中,密集的纸屑更是如同无数锋利的刀刃,在狂风的加速下,如同暴雨般射向三人!每一片纸屑都带着阴冷的怨毒和微弱的切割之力!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
全是纸!
全是怨!
全是无穷无尽的攻击!
孽胎巨大的身躯缓缓沉入翻腾的纸海之中,只露出那颗悬浮在纸浪之上的、搏动着的怨念核心!核心中央,那张模糊的孩童面孔在惨白纸海的映衬下,露出一个冰冷、怨毒、仿佛掌控一切的诡异笑容!它不再亲自攻击,它只需驱动这片由它怨念掌控的领域,就足以将渺小的入侵者彻底吞噬、碾碎、同化为新的纸屑!
嗤嗤嗤!
无数纸刃射在雪棠的锋芒护罩上,如同雨打芭蕉,发出密集的撞击声!护罩表面金光涟漪不断,虽然能抵挡,但消耗巨大!
地面上,纸屑凝聚的手臂疯狂抓挠,被护罩边缘的锋芒绞碎,但碎掉的纸屑瞬间又融入纸潮,再次凝聚!无穷无尽!
天空中,那些巨大的惨白人脸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缓缓压来,挤压着护罩的空间!
雪棠护着筱筱,在纸海浪潮和密集纸刃的攻击中艰难闪避、格挡。她的眼神凝重到了极点。锋芒护罩虽强,但在这自成循环、怨念近乎无穷的纸海领域内,如同无根之萍,消耗远大于补充!她的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飞速流逝!更棘手的是,孽胎的本体沉入纸海,核心隐匿在领域深处,难以锁定!
云无尘更是险象环生!他的符箓金光在纸屑风暴的冲击下迅速黯淡,那些巨大的惨白人脸带来的精神威压让他头痛欲裂,只能凭借身法在纸浪和纸刃的缝隙中狼狈躲避,身上已添数道被纸刃划出的血痕!他嘶声喊道:“雪棠!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找到它的核心!找到这片领域的源头!否则我们会被活活耗死!”
筱筱紧贴在雪棠怀中,感受着她因为剧烈消耗而微微急促的呼吸和护罩传来的压力,心痛如绞。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纸…活纸人…领域…怨念…桐油铺…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老婆!”筱筱急切地喊道,“纸!那个符文!绳索上的符文!还有婆婆掌心画的符!还有这些纸…它们是媒介!是载体!上面一定有东西!一定有那个‘纸匠’留下的印记!找到那个印记!”
筱筱的话如同醍醐灌顶!
雪棠眼中精光爆射!
没错!纸只是载体!怨念是力量!但将这载体与力量结合、赋予它们“活”性、甚至刻下禁锢契约的…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纸匠”!是那个人的意志!是那个人的烙印!
这片纸海领域,不仅仅是孽胎怨念的延伸,更是那个“纸匠”技艺的终极体现!每一片纸屑,都是他的手笔!都承载着他的精神烙印!
要破局,攻击领域本身毫无意义!必须找到那个源头烙印!找到那个隐藏在无尽怨念背后的…匠魂烙印!
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能彻底瓦解这纸海领域和孽胎核心的方法!
但如何找到?
在无边无际、怨气冲天的纸海风暴中,寻找一个可能微如尘埃的精神烙印?
如同大海捞针!而且是在沸腾的、充满恶意的油锅里捞针!
雪棠没有丝毫犹豫!
她猛地停下所有闪避动作,将筱筱紧紧护在身前!所有的锋芒之力瞬间内敛收缩,护罩光芒变得极为凝聚,只覆盖两人周身不足半米的狭小范围,防御力提升到极限!
同时,她做了一个让云无尘心脏差点跳出来的举动!
她闭上了眼睛!
双手,猛地按在了脚下翻滚涌动的、由无数惨白纸屑构成的“地面”!
她要主动接触这片怨念纸海!放弃一切防御,将所有的灵媒感知提升到极致,去追溯、去触碰这纸海领域最深处的怨念本源…以及那隐藏在怨念漩涡中的“匠魂烙印”!
这是极度疯狂的赌博!一旦她的精神被这无边怨念吞噬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雪棠!不可!”云无尘目眦欲裂!但他被数道巨大的惨白人脸和纸屑浪潮死死缠住,根本无法靠近!
筱筱感受到雪棠身上传来的决绝,她知道雪棠在做什么!她能感觉到脚下纸海的冰冷、粘稠和无穷的恶意!但她也感觉到了雪棠按在地上的双手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精神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
“老婆…”筱筱紧紧抱着雪棠,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心口,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信念和力量传递给她!凝神玉髓镯的蓝光前所未有的明亮,如同小小的灯塔,穿透弥漫的怨气,为雪棠稳定着最后的心神防线。
轰——!!!
雪棠的精神,如同投入了沸腾的墨池!
无尽的怨念!无尽的痛苦!无尽的绝望!
桐油铺男女老少临死前的恐惧哀嚎!
孩童被倒吊勒死的窒息挣扎!
魂魄被撕裂禁锢的极致痛苦!
还有那孽胎融合时扭曲疯狂的嘶鸣!
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入雪棠的精神世界!
“呃啊——!”雪棠的身体猛地一震!紧闭的眼角瞬间渗出两行淡金色的血丝!她如同置身于炼狱的磨盘中心,承受着灵魂被碾磨的巨大痛苦!锋芒护罩剧烈闪烁,防御范围被疯狂压缩!
但她没有退缩!
她的意志如同最坚硬的钻石,在怨念的洪流中逆流而上!她的灵媒感知如同最敏锐的探针,无视那些纷乱的痛苦与咆哮,穿透一层层怨念的伪装,朝着那怨念漩涡的最底层、那最冰冷、最死寂、同时也最“纯净”的核心追溯而去!
她看到了一根根粗糙的、浸透了桐油的草纸纤维…
她看到了一缕缕被强行抽取、揉碎的魂魄本源…
她看到了契约符文猩红的轨迹在怨念中流淌…
她看到了禁锢绳索上扭曲的纹路在黑暗中闪耀…
无数破碎的片段飞速掠过!
终于!
在怨念漩涡的最底层,在那片连怨灵都感到冰冷的绝对死寂区域…
雪棠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那不是怨念!
那是一种冰冷的、精确的、充满了掌控欲和扭曲创造力的…意志烙印!
它如同烙印在每一根纸纤维、每一缕怨念本源深处的无形刻痕!它构成了这纸海领域的骨架!它驱动着怨念按照特定的规则运转!它就是这片死亡领域的…源代码!
匠魂烙印!
就在雪棠的意念锁定这丝冰冷烙印的瞬间!
一股庞大、冰冷、如同万载寒冰般的精神反噬,顺着她的感知,猛地逆袭而来!
这股力量,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一种对“造物”被窥探的极度恼怒!它并非直接的怨念攻击,而是纯粹的、高位阶的精神威压与污染!如同冰冷的潮水,要将雪棠的意识和精神本源彻底冻结、污染、同化!
雪棠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淡蓝色的眼眸此刻竟变成了淡金色!瞳孔深处仿佛有熔岩在流淌!那是精神力透支到极限、意志燃烧到极致的征兆!
“找到你了!”
雪棠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带着焚烧一切的决绝!
她按在地上的双手猛地发力!并非物理的力量,而是将刚刚捕捉到的、那股冰冷匠魂烙印的“气息”作为坐标,将她此刻所能调动的、近乎所有的锋芒意志与精神力,混合着筱筱玉镯传来的纯净守护之力,化作一道无形的、凝聚了破灭与溯源意志的…精神逆溯之矛!
沿着那道反噬而来的冰冷精神轨迹!
狠狠地!
逆流!
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