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璇攥紧手心。
所幸这会儿重华殿房门关着，并未有人看到。
萧临抿唇，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肘，指尖微凉。
“起来。”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纪璇垂着眼睑，唇瓣蠕动，声音轻颤，“皇上，我爹是不是……死了？”
萧临盯着她泛红的双眼，犹豫片刻后，声音清冷，“你爹……罪无可恕，也是他一心求死。”
纪璇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些许，差点瘫倒在地。
见状，萧临拧着眉，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放在榻上。
见她眸中噙着眼泪，双肩不停的抖着，男人眼底满是疼惜，他伸手，替她抹去眼泪。
“纪璇，朕首先是大雍的皇帝。纪伯远屡次三番挑战皇威，他自知罪孽深重，从一开始便没想过活着，是朕下的诛杀令不假，也是他自己求的。”
他是想过放了纪伯远的。
但太后没打算放过纪伯远。
纪璇哽咽着，脸色惨白至极，她伸手紧紧抓着萧临的胳膊，她想说什么却也没说。
何止她爹有罪啊。
她也有罪。
因为她，扇千景逃回了漠北。
“纪璇，你可以恨我，你怎么怨我怪我都好，可是，我也身不由己。”
萧临自嘲笑道，他看着纪璇，大掌落在她的发顶，指腹从柔软的发间穿过。
“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你应该懂。”
“你爹窝藏漠北刺客，替刺客隐瞒身份，假传圣旨救下江饶。甚至……”萧临顿了顿，目光晦暗，“你爹十九年前救走了前朝太孙裴缙。”
纪璇蓦得抬眼。
“纪璇，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懂。不管大邺如何，在先帝登基时，江山就易了主。
你爹是先帝的谋士，却在最后心慈手软，秘密救下了前朝太孙，便是背叛了先帝。”
“所以，先帝才会一直对他有所戒备。”
“可是，他又放走了江饶，像对待前朝太孙一样。斩草不除根，只会是祸患。”
“就像扇千景。”
“如今前朝太孙尚不知踪迹，漠北又蠢蠢欲动，我希望你可以体谅我，也原谅我。”
纪璇垂着眼，肩膀忍不住的抖动着，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萧临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倾身将她抱在怀里，下颚抵在她肩上，环着她的力道微微收紧。
“阿璇，别哭。”
这是萧临第一次这样喊她。
纪璇没有说话，只是闭了闭眼，泪水无声落下。
萧临能感受到肩上一片濡湿。
“你知道为何我在青霞岭时说，我可以让你回衢州，但我会给你三年的时间吗？”
萧临沉声说道。
“为什么？”纪璇声音又些哑。
“我想你如何知晓你爹去世，你会给他守孝，我也给你三年孝期的时间，等三年一过，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带你回宫。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萧临紧紧扣住她的双肩，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纪璇，我想要你，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在你坠海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因为我当时受了伤。
而且，我不能多做停留。我也找了你几日，可是没想到殷绪早就把你带走了。”
“之后我便回了京，我让封玄祈留下来找你。”
“但殷绪还是没保护好你，让你又被扇千景的人带走！”
萧临拧着眉，沉声说道。
纪璇垂眸不语。
“在我知道扇千景带你回了漠北后，我便让封玄祈带兵攻打漠北。扇千景刚夺回王位，根基不稳，他一定会用你来交换，换取漠北安定。”
萧临扬手，粗粝的指腹落在她脸上，动作温柔的替她擦拭掉眼泪。
“纪璇，所幸，你终于来到我身边。”
他扯了扯唇，大掌轻抚着她莹白温软的面颊，眸光晦暗。
怀中女子身上带着沐浴后沾染的玫瑰香，一直缠绕在心头。
纪璇扯着唇角，声音沙哑，“萧临，我不会怪你，我也没资格责怪你，因为我明白，你首先是一个帝王。我爹身为臣子，每一桩都是大逆不道的罪名，我也有罪，因为我，扇千景逃了。”
“纪璇，你没有错……”
纪璇闭了闭眼，打断他。
“萧临，我不可能不会对你心有芥蒂，请你也体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