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是在纪璇离开后又进了书房的。
她敲门后得到示意才进了屋。
刚一进去,她就又跪了下来,吴侬软语道,“姑爷,对不起。”
“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那夜从澜山一路走回来后,腿脚都不舒服,所以才没站稳。少夫人是不是误会了?”
流苏说着,咬了咬唇瓣,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殷绪。
“无妨。她没有误会,你不必多心。”殷绪淡淡道,低头写着奏章。
流苏愣了一下,唇瓣阖动,“姑爷”
殷绪默然不语,神色冷淡,他放下笔,脑海中却又不经意闪过纪璇的脸。
不过很快,他回过神来,目光清冷。
“你以后不用再去伺候纪璇了。你若不想回纪府,那就继续待在侯府,留在我身边吧无论我与纪璇是否和离,你都可以留在这里。”
想了想,殷绪淡淡说着。
至于纪璇。
呵。
铆足了劲要和离?
行啊。
让她走。
即便她能安然离开忠勇侯府,也未必能活着离开京城。
这样的不识趣,他亦不会再心慈手软。
他这样的性子,几次纡尊降贵哄着她说好话,还为了给她撑腰,亲自动手杀了卫钧天。
替她救出程玉蓉。
卫夫人给她下毒,那他就烧了卫钧天灵堂。
她纪璇呢?只会以为是池云谏做的。
一再冷淡疏离。
都是好人对吧,唯独他是恶人?
也罢,随她吧。
他也没必要在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身上费心思、浪费精力了。
而且,他也没空陪她闹了。
纪璇一早就去了摘星楼。
听掌柜的说,纪渊昨夜回来过,但是跟步小心说了些话,给了她银票还给了她一座宅子的地契。
但步小心什么也不要。
待她收拾好行李,正要同纪璇离开。
她刚上马车,抬眼就看到楼上房间里立于窗前往下看的十七。
纪璇顺着她的视线抬头去看,十七也看到了她,朝她微微颔首后,便关上了窗户。
十七这孩子,性子冷傲的很。
方才她进了摘星楼,他就拿着一张写好的纸递给她。
上面写着“对不起。”
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回房了。
十七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吗?
步小心扯了扯唇角,收回了目光,热络的拉着纪璇的手腕,“纪姑娘,我们走吧。”
纪璇应声,下意识又往十七所在房间看了看。
不多时,窗户再次被少年打开。
十七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眸光微敛。
他忽然想起昨日她说的话。
步小心说。
“十七,我不想骗你,你猜的不错。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纪璇。当初就是有意接近她。”
他之所以猜出来,也是因为昨日根本不是他生辰,他也从来不过生辰,但步小心前天夜里,让他帮个忙。
他不知道步小心为什么这么做,但也同意了。
他是真的把步小心当姐姐的。
只可惜,这几年的相处和照顾,也都是她有目的地接近。
十七自嘲笑着。
所以他觉得挺对不起纪璇的。
不过,步小心说,她不会害纪璇的,他相信她。
不多时。
十七关上窗子,他也收拾了行李,他背着包袱想要去镇远侯府,他想离开前去看看秦昭。
只是还未到镇远侯府,他就在胡同被人拦下了。
他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剑柄,一脸戒备的盯着面前带着面具神色冷然的男子,眼眸晦暗。
不多时,那男子身后又走出来一个人。
看清那人面容后,十七愣了一下,眉心拧紧。
殷绪缓步走近,眯着眸子打量着他,声音冷若冰霜。
“晏淮舟,大周的十七皇子。幼年被你亲兄长算计后假死脱逃,无意中流落大雍,改名换姓,化名十七。”
闻言,十七脸色陡然一变,手心缓缓收紧,蓦得拔剑对准殷绪。
殷绪面不改色,他瞥了一眼十七,眸子沉了沉。
随即转身,朝带着面具的男子看了一眼,缓缓开口。
“苏稽,把人带走。”
纪璇带着步小心回了侯府。
多了个“婢女”,这事儿她自然也得提前给老太太知会一声。
老太太倒是不在意,想着只要好好照顾纪璇便可。
不过她没让纪璇那么早就回院子里,反而旁敲侧击又问起了流苏和殷绪的事情。
“阿璇,那流苏和望舒的事情,到底是如何?流苏是否背着你勾引望舒?”
老太太问道。
纪璇面色平静,低声说道,“祖母,并非流苏勾引殷绪,是他二人早就两情相悦了。”
“殷绪喜欢流苏,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思量片刻,她缓缓道。
老太太一愣,眉心拧紧,“是皇宫那晚,他丢下你带着流苏回来你发现的吗?”
“要更早一些。”纪璇道。
老太太静默着,久久才开口,“阿璇,你之前想和离,可是因为望舒和流苏?”
纪璇下意识摇头,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老太太沉稳却又狠戾的声音。
“那流苏,不是个善茬儿。你若不喜欢她,觉得是你姨娘女儿,不好下手,祖母便做主,帮你打发了她。”
纪璇一愣,蓦得想到上辈子自己和殷妙青“打发”流苏离开侯府的事。
祖母毕竟是后宅出来的。
手段心性也都狠辣。
不能像上辈子那样。
万一又阴差阳错送流苏去了封玄祈的营帐里,然后到漠北,再回京再做皇妃殷绪再谋反
这不就又跟上辈子重合了?
别说和离了,殷绪恐怕又要折磨死她了。
而且这辈子莫名其妙和萧临也有了交集,万一萧临也不放过她了那该怎么办?
再者。
无论流苏是否有心机是否恶毒是否良善,旁人照爱不误。
流苏若有事,倒霉的只有她一个人。
“祖母,不可。”
纪璇摇了摇头。
“如今这样,挺好的。殷绪喜欢她,便收下吧。”
殷绪既然决定了和离。
她可不能让祖母再横插一脚。
待她拿到和离书前,就让流苏安分待在侯府待在殷绪身边吧。
“祖母,您就当不知道此事吧,不必再忧心我与殷绪之事。”
“殷绪可能自知心里有愧,近来待我也挺好的。”纪璇昧着良心说道。
老太太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却也没拆穿她。
待纪璇离开后,老太太盯着她清瘦的背影,眉心拧紧。
“老太太,您就真的不管了吗?”常嬷嬷忍不住开口。
老太太抿了抿唇,“若望舒真喜欢流苏,他那性子,管了也没用。”
“可我看,世子也喜欢少夫人啊,明明青梅竹马,总角之宴,这样离心下去,从前那点情意就真没了。”
常嬷嬷叹了声。
“老太太,咱们不如帮帮世子和少夫人?”
闻言,老太太眉心微动,静静地沉思着。
纪璇带着步小心回了院子。
流苏从房里出来时恰好看到了步小心,面色陡然一沉,不过转瞬即逝。
她垂下眼睑,脸色有些难看,手心紧紧攥着。
纪璇。
你待我可真好。
竟然还将步小心带回府膈应我。
她心中冷笑着。
流苏朝她行礼后,纪璇也没有同她多言,径直进了屋。
见她冷眼以待,流苏脸色更是难看。
到了夜里,流苏感受到颈侧冰凉的匕首抵着她,她蓦得睁开眼。
却对上步小心带着狠意的双眸,“流苏姑娘,你为何要给我们下药?”
“你在纪姑娘他们酒里下了迷药,却在我和纪渊酒里下了情、药。”
步小心冷笑连连,咬牙切齿说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纪渊喜欢你。”
“步姑娘,我倒要问问你,你明知道我们有情,你为何缠着他,在他身边?
怎么,江湖女子就可以随心所欲缠着心有所属的男人了?”
流苏满脸鄙夷的看着她。
“再说了,步姑娘,你才是居心叵测吧?当初故意偷了秦昭和我们少夫人的钱袋。
昨日明知道酒里下了药,你却没告诉他们,将计就计了,还不是你自己惦记别人的男人?
纪渊不愿意娶你,怎么,你又想换人了?不会是惦记我们姑爷了吧?”
流苏推开手中的匕首,淡淡开口。
“你你知道我故意偷钱袋?”步小心脸色、微变,沉声道。
“我当然看到了。”
流苏浅笑安然。
“我当时还纳闷,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你又去了摘星楼,你故意同纪渊亲昵,明知酒里有药,还将计就计。”
“我还真以为你是为了纪渊,原来你是为了进忠勇侯府啊。”
“那你的牺牲可真大,怕是得不偿失了,纪渊是不会喜欢你的,也不会娶你的。
不过我看步姑娘你昨日不也乐在其中,别人的男人就那么好用吗?”
流苏冷笑着扯了扯唇角,眼底尽是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