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绪虽然不明白昨天的意思,但他是个孝顺孩子。
老太太话落。
殷绪膝盖一软,掀开衣摆,“咚”地一声径直跪在冰凉的灰色地砖上,玄色锦靴边缘蹭过地面,带起细碎的声响。
萧青槐看到儿子跪下,皱起眉尖,连忙恭敬开口,“婆母,今日这事与望舒无关,全是你这好孙媳”
不等她说完,老太太凌厉漠然的眼神轻飘飘的扫过她,语气听不出喜怒。
“长公主。”
“今日之事当真与殷绪无关吗?”
老太太冷笑一声。
当年先帝萧邺霖在时,在老太太面前也都是一副尊敬的模样。
如今她这幅模样,萧青槐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她敛着眉,若有所思。
殷绪蹙眉,眉目清冷,眼底带着些许探究和审视。
祖母所言,是指今日落水之事吗?
可这与他何干?
难道是因为纪璇又落水了,所以才要责怪他?
“此事里,最无辜的难道不是阿璇吗?阿璇不通水性之事众人皆知,内宅的手段你我也都清楚。
老太太厉声说着,看向萧青槐的眼底也如同淬了冰一般。
周遭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纪璇敛着眉,垂眸不语,但老太太的话却如同石子落入她心湖中般,泛起阵阵涟漪。
“阿璇心软,性子单纯,痴爱望舒。你却以子嗣为由,逼着她给你儿子选了几位侧夫人,还挑了几位高门贵女。”
“”
听到“侧夫人”三个字时,殷绪蓦得抬眼看向纪璇,唇角猛然抿紧,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度,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沉了下去。
他拧着眉,幽深暗沉的眸子闪过一丝愠怒的情绪。
“什么侧夫人?”
殷绪咬了咬牙,袖中手紧攥着,他偏过头,视线直勾勾的落在纪璇苍白清冷的脸上。
“长公主为了你的子嗣,逼着阿璇给你挑了几位侧夫人。今日来府上的林小姐,苏小姐,卫小姐,便是给你选的侧夫人。”
老太太悠哉悠哉的说着,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婆母,儿媳未曾逼迫阿璇是她善解人意,念及望舒无子嗣,主动提出为望舒挑选侧夫人
而且,是阿璇自己说的,若三位小姐入府后,谁先诞下子嗣,她便将正妻之位拱手相让。”
萧青槐咬着牙,先发制人,她拧紧眉心,指尖攥得发白,鬓边的金步摇随着急促的说话声轻轻晃动。
“儿媳虽贵为长公主,却也知家宅之中无尊卑,断不会以权势压人。”
她声音虽平稳镇定,但尾音里那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慌乱。
“是这样吗?阿璇?”
老太太偏过头看向纪璇。
纪璇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
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她脖颈上。
纪璇没有抬眼,也没去看殷绪冷漠阴鸷的眸子。
只是缓缓走到殷绪身边跪了下来,纪璇攥着手心,垂下眼帘,“祖母,婆母没有逼我,这件事是我思量许久”
“纪璇!”
殷绪咬了咬牙,脸色阴沉的紧,他抿着唇,忍下心底的怒火。
若非老太太和母亲在此,他真想掐死她。
纪璇置若罔闻,低声说道。
“祖母,此事真的与婆母无关,是我觉得入府两年仍无子嗣,愧对祖母,愧对公爹婆母,愧对侯府。”
纪璇说着,忽然低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喑哑。
“而且我们成婚两年,他未有妻妾,我也独得恩宠,但始终为夫君未能诞下子嗣,是我之错。
我自认不堪为世子夫人。所以才想要为他娶侧夫人,为忠勇侯府开枝散叶。”
纪璇跪的笔直,单薄的身影如同翠竹一般,她直勾勾的望着老太太,眸子清冷至极,眼神亦满是坚定。
听到她的话,萧青槐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对她的嘉许。
“夫人果然识大体,这般体恤我。”
殷绪冷笑一声,阴鸷狠戾的视线扫过她低垂的眉眼,语气里淬着冰碴子。
和离不成,就想替他娶侧室,还选了几位高门贵女。
偏偏今日这三位,家世显赫,都是自视甚高心高气傲的人,谁都不会是甘心做侧室,这样一来
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还真是低估她了。
“夫人,你到底是为我着想,还是为你自己谋算?”
殷绪嗤笑,视线依旧锁在纪璇身上,语气里满是讥诮。
“自然是为世子着想。祖母,阿璇不愿做侯府的罪人。而且,今日之事阿璇也有错。”
纪璇眼角泛红,哑声道。
“婆母将几位小姐交给我,我却未曾招待好她们,反倒还害得林小姐她们落水差点殒命,损害侯府声誉。阿璇实在无颜面对您和婆母。”
“祖母,孙媳愿意亲自去三位小姐家中向几位大人请罪,并”
她垂下眼,深吸一口气,目光清冷又坚定。
“自请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