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中门大开,门楣上也换了新的桃符。
辰时初刻,扬州城内有资格、有渊源前来拜谒谢道临的官员,便开始陆续登门。
虽谢道临本职是江都县令,品阶不算最高,但他兼领的淮南道盐铁使一职,权重且要害,加之谢家最近的一些风声,如今无人敢小觑。
因此,前来拜贺的官员,除了江都县衙的属官、胥吏头目,还有扬州其他几位县令、以及刺史府中一些品阶较低的参军、主簿等,甚至一些与盐铁事务有往来的漕运、市舶司的低阶官员也都来了。
拜贺的场所设在前院正厅。厅内己按品阶设好了坐席,虽不似长安高门那般奢华,但案几整洁,别有一种官衙般的肃穆。
玉娘作为府中目前地位最高的女眷,则在后堂安排仆役准备茶点、接收拜帖和礼单,一切井井有条。
拜贺依序进行。先是江都县衙的县尉、主簿等属官,齐声道:“卑职等恭贺明府新禧,福寿安康!” 谢道临微微颔首,受了礼,简单勉励几句“新年共勉,勤谨王事”之类的话。
接着是扬州其他几位县令,彼此平级,礼节稍简,但也十分恭敬:“谢明府,新岁吉庆。” 谢道临亦起身还了半礼,寒暄两句风土人情、年景收成之类的话。
再然后是刺史府及各衙门的官员。盐铁使衙门的几位核心属官包括杜衡也在其中:“卑职等,恭祝明府新岁祥瑞,政事顺遂!”
谢道临对待他们,语气稍缓:“诸位辛苦,年节期间,盐铁事务还需多费心。”( 年节期间,盐场、矿场、钱监等基层单位并不会完全停工)
整个拜贺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厅内人来人往,贺声不断,茶香袅袅。
最后,重量级人物方才登场。扬州刺史赵启明派来了身边的长史作为代表。长史手持赵启明的名刺和礼单,言辞恳切:“使君命下官特来向谢明府贺岁,使君言道,岁末盐铁审计,劳谢御史费心,深表感念。祝明府新岁康泰,阖府安泰。”
这番话说得颇为客气,谢道临起身,郑重接过名刺,回道:“有劳长史。请回复使君,谢某职责所在,不敢言劳。亦祝使君新岁万福,扬州政通人和。”
送走长史,元正日上午的拜贺便算告一段落。官员们陆续离去,府门前车马渐稀。
谢道临回到书房,漱梅也适时地送上新沏的热茶和一小碟点心。他挥了挥手,示意她放下。
谢道临只用了半盏茶,略进了一两块清淡的点心,便扬声唤人。
“备车,去西市一带看看。”
“是,少君。”门外小厮领命。不多时,马车己候在府门外。除了车夫,还跟着西名身着公服、腰佩横刀的衙役,以及一名手持记录簿册的书吏。这是县令出巡的标配仪仗,以显威仪。
如今谢道临己不是县之佐贰,作为县令,岁首之时,有些象征意义的面子工程,需要他专门出面。
谢道临换了一身正式的官服,走出府门,登上马车,沉声道:“走吧。”
街道上比前两日热闹了许多。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新桃符,孩童穿着新衣在巷口追逐嬉闹,爆竹声虽不及清晨密集,但仍零星可闻,空气里弥漫着节日的欢欣与火药特有的年味。
马车先是驶向西市。由于是岁首,大部分商铺并未开张,但一些售卖饮食、杂货的铺子仍照常营业,尤其是几家有名的食肆和茶楼,更是人声鼎沸。
此外,还有许多临时设摊的小贩,售卖着糖人、风车、爆竹等年节玩意儿,以及应节的糕点、熟食,倒也形成了一片熙攘景象。
谢道临命车夫放缓速度,透过车窗,观察着市面的情况。他看到货物供应还算充足,价格也未见异常波动;看到百姓们脸上大多带着节日的笑容,虽衣衫有鲜洁有朴素,但精神面貌尚可;也看到有市令署的差役在街角值守,维持秩序。
“去几处城门和主要街口看看。”观察片刻后,他吩咐道。
马车转而驶向城墙方向。在靠近城门的要道口,均有县衙安排的差役值守。见到县令的车驾,差役们纷纷肃立行礼。谢道临偶尔会示意停车,唤过带队的小头目询问几句。
“今日可有何异常?”
“回明府,一切安好,就是出入城走亲访友的人比平日多些。”
“火烛可都仔细提醒过了?”
“明府放心,都己反复告诫沿街铺户和住户。”
“嗯,辛苦。年节期间,更需谨慎。”得到稳妥的回答后,他便点点头,马车继续前行。
这一路巡视,覆盖了江都城内的主要区域。谢道临偶尔对书吏低声吩咐一句,记下某处需要后续留意的情况。
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讲话,也不需普通百姓多做交谈,县令巡视,主要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官府仍在运转,朝廷与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