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兆中的暴风雪,在德莫平原最南部、和雷蒙堡北部交接的这片丘陵地带,展现出了它最疯狂的形态。
视线所及,唯有白。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与茫茫雪原粘连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狂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化作了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卷起地面积雪和空中降雪,形成一股股旋转的、吞噬一切的白色涡流
能见度被压缩到令人绝望的程度,三五步外便人影模糊,十步开外即是混沌深渊。
乔治骑士率领的牵制队,此刻正深陷于这片白色的炼狱。
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膝,有时甚至及腰的积雪中。
每一次抬腿,都如同在与无形的巨手角力,耗费着大量的体力。
冰冷的雪沫顺着斗篷的缝隙钻入,迅速融化,带走热量,浸湿内里的衣物,带来刺骨的寒意。
尽管斗篷内侧缝制的火暖石仍在散发着微弱而持续的热量,维系着指尖最后一点知觉,但那种从骨髓深处透出的冰冷和疲惫,依旧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
粗重的喘息化作白雾,刚出口便被狂风撕碎。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抱怨的力气都已耗尽。沉默,死寂般的沉默,笼罩着这支在白色地狱中艰难蠕行的队伍。
只有风雪的咆哮,马蹄偶尔踏碎雪壳的沉闷声响,以及士兵们压抑不住的、因力竭而发出的细微呻吟,证明着这支队伍的存在。
他那张布满冻疮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虑和深深的忧虑。
他努力挺直腰板,眯着眼睛,试图在狂舞的雪幕中分辨方向,但入眼唯有永恒的白。
手中的简易指南针,那根颤斗的磁针在玻璃罩下疯狂摆动,仿佛也在这天地之威下失去了方寸。
迷路了。
毫无疑问,他们彻底迷失了方向。
原本计划中清淅的行军路线,在这片被暴风雪彻底抹去一切参照物的平原上,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更糟糕的是,那张标注着路径和预定集结点的羊皮地图,在不久前一阵突如其来的、
如同墙壁般拍来的雪浪中,从一个负责保管的土兵手中脱手飞出,瞬间便被狂风卷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乔治骑士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他那身擦得亮的皮甲此刻也沾满了雪沫和污渍,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与周围士兵们冻得发青、紧抿嘴唇的艰难模样不同,乔治的脸上虽然也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强自镇定的、甚至隐隐透着一丝烦躁的情绪。
他第三次勒住马缰,环顾四周,入目依旧是那片令人抓狂的、千篇一律的白色混沌。
“该死!这鬼地方!连个能认路的石头都找不到!”乔治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被风雪吞噬大半,但他脸上那副“事情不该如此”的懊恼神情却清淅可见。他抬手抹去眼睫上凝结的冰霜,努力回忆着地图上模糊的标记,但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乔治大人,”克劳德驱马靠近,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明显的焦急,“我们偏离预定路线太远了!这样下去,别说按时抵达北门外,恐怕连我们自己都会被困死在这片雪原里!而且这风雪太大了,就算男爵大人发出了信号,我们也根本看不见!”
乔治烦躁地挥了挥手,打断了克劳德的话:“我知道!我知道偏离了!但现在能怎么办?掉头?往哪个方向掉头?继续走?又往哪个方向走?”他的语气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火气,仿佛迷路是克劳德或者这该死的天气的错,而非他作为指挥官的责任。
克劳德被他嘻了一下,黑的脸膛在风雪中更显晦暗。他沉默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建议道:“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派几个机灵点的士兵,往前探一段路?或者,找个稍微背风的地方暂时躲避一下,等风雪小些再—”
“躲避?”乔治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克劳德队长!你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了吗?伴攻牵制!必须在预定时间抵达北门外!眈误了时间,破坏了男爵大人的整个作战计划,你我都担待不起!”他用力一夹马腹,战马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继续前进!总能找到路的!这平原难道还能没有尽头不成?”
他的话语依旧带着那种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但底气却明显不足。
在这片吞噬一切的白色混沌中,所谓的“坚持前进”,更象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自我安慰。
队伍只能继续在这片令人绝望的雪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如同无头苍蝇般,被动地承受着风雪的躁。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只有体力的持续消耗和愈发沉重的绝望感,标记看时间的流逝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小时。
前方的风雪幕布似乎略微稀薄了一些,隐约显露出了一片地势略有起伏、生长着稀疏耐寒灌木的局域。
而且地面似乎不再是无边无际的深雪,隐约能看到一条被积雪半掩的、仿佛曾经存在过的小径痕迹。
“看!那里!”一名眼尖的轻步兵指着前方,声音带着劫后馀生般的惊喜。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投向了那个方向,麻木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有路,就意味着可能通往人烟,可能脱离这片绝境!
乔治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他挺直了腰板,仿佛重新找回了指挥官的自信:“我就说嘛!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天无绝人之路!快!加快速度,到前面去看看!”
队伍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挣扎看向那片局域靠拢。
然而,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便被更残酷的现实瞬间掐灭。
当他们艰难地抵达那片局域边缘时,才发现所谓的“小径”早已被积雪彻底复盖,断断续续,难以辨认。而更让人心头一沉的是,前方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分岔口。
两条被积雪复盖、几乎看不出差别的路径,如同命运的岔道,无声地横亘在队伍面前,延伸向未知的、被风雪笼罩的远方。
一条偏向东北,一条偏向西北。
该走哪边?
队伍再次停了下来,绝望的气氛重新弥漫开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浓重。希望后的失望,往往更令人难以承受。
乔治脸上的自信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茫然和焦躁。
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两条路在白茫茫的风雪中看起来毫无二致。
“地图要是地图还在就好了”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马鞍的皮革。
他翻身下马,走到分岔口前,蹲下身,用手扒开厚厚的积雪,仔细查看着地面。
然而,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除了冰雪,什么痕迹也找不到。
狼人的踪迹?人类的足迹?早已被这场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暴风雪抹得一干二净。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末,脸上充满了无奈,转向乔治:“乔治大人,完全无法判断,两条路看起来都一样。”
乔治烦躁地抓了抓被兜帽压得乱糟糟的头发,在原地来回了几步,马蹄在雪地上踏出凌乱的印记。
他知道,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停留在这里,只会消耗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和士气。
就在这时,克劳德似乎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看着乔治,提出了一个建议,声音沉稳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乔治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分兵吧。”
乔治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克劳德。
克劳德继续解释道:“我带领所有骑兵,走左边这条路,骑兵速度快,如果发现走错了,或者前面是死路,我们还能快速赶回来与你们汇合,您率领步兵走右边。这样,至少我们有一半的机会选对方向,总比全军一起困死在这里,或者一起走错路要强。”
这个建议无疑充满了风险。分兵,意味看本就单薄的力量被进一步削弱。在这片危机四伏、敌情不明的雪原上,一旦遭遇狼人,被分割包围的部队将面临灭顶之灾。
乔治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尤豫和挣扎。
虽然男爵给他的任务是维持治安和安抚流民,但打过不少仗的他也并非不懂军事常识的蠢材,分兵的危险性他心知肚明。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看着眼前两条一模一样的、通往未知的路径,看着身后那些面带菜色、眼神茫然的士兵,一种更深层的、对未知和责任的恐惧压倒了对战术风险的考量。
他不能承担选错路的责任。
如果全军走错,导致任务失败,那全是他的过错。但如果分兵,至少还有一半“选对”的可能,到时候就算他这边走错了,也可以将部分责任推到“运气”德的选择上
这种隐秘的、推卸责任的念头,如同毒草般在他心中滋生。
然而,另一种源于贵族骑士教育、以及对潜在埋伏的恐惧,又让他无法轻易点头。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露出了那种惯有的、略显浮夸的严肃表情,摇了摇头,用一种刻意营造出的、深思熟虑的语气说道:
“不,克劳德队长,分兵太冒险了。”
他抬手指了指周围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如同鬼影般的枯木林,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刻意喧染的紧张:“你看看这地形,这天气!狼人有多狡诈,你不是不知道!万一”万一它们就在这附近设下了理伏,等看我们分兵呢?我们一旦分开,力量分散,正好被它们逐个击破!到时候,别说完成任务,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他越说越觉得自已有理,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越是这种极端恶劣的情况,我们就越应该抱成一团!集中所有力量,走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发状况!
要活一起活,要死—也死在一块!”
他这番话语,听起来冠冕堂皇,充满了“同生共死”的悲壮,巧妙地掩盖了他内心对独自承担决策责任的恐惧。
克劳德看着乔治那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再坚持。
他只是一个马夫出身的骑兵队长,人微言轻。
乔治是正统的骑土,是男爵大人任命的指挥官。军令如山。
“那—大人,我们该走哪条路?”克劳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两条路,选择哪一条?
乔治脸上的严肃表情瞬间垮掉,重新被茫然和焦躁取代。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仿佛要将那两条路瞪出花来。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刀割般煎熬看土兵们的神经。
就在这令人室息的僵持中,乔治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他象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象是彻底放弃了思考。他伸手进怀里摸索着,嘴里嘟囊着:“没办法了看来,只能交给命运来决定了—”
在克劳德和附近几名土兵疑惑的注视下,乔治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东西。
那是一枚莱特帝国常见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铜币。
在昏暗的天光下,铜市表面泛着暗淡的金属光泽。
克劳德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疲惫和寒冷出现了幻觉。
“乔、乔治大人您这是—?”
乔治没有理会克劳德的惊,他将那枚铜币捏在指尖,举到面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儿戏的、却又异常认真的表情,大声宣布,仿佛是在向所有人,又象是在向冥冥中的命运之神宣告:
“听着!现在,就让命运来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风雪的咆哮中显得有些突元和滑稽,“如果是正面,我们就往左走!如果是背面,我们就往右走!”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拇指用力一弹!
那枚小小的铜币,带着一丝微弱的金属颤音,脱离了乔治的指尖,翻滚着,向上飞起,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微不足道的弧线一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那枚决定命运的铜币所吸引。
克劳德目定口呆地看着这荒谬的一幕,张大了嘴巴,喉咙里象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骑兵们,以及附近听到动静的步兵们,脸上也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用抛硬币来决定一支军队的前进方向?这简直是然而,就在那枚铜币升至最高点,即将开始下落的电光石火之间一异变陡生!
“咻一!”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猛地撕裂风雪的喧嚣,从侧前方一片被积雪复盖的灌木丛中激射而出!
那是一柄打造粗糙、却闪铄看幽冷寒光的飞刀!
它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目标并非在场的任何人,而是一一那枚尚在半空中的铜市!
“叮!”
一声极其清脆、却又无比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飞刀精准无比地击中了翻滚的铜币,巨大的力道瞬间将铜币打得变形、扭曲,如同被无形巨力捏扁的玩具,改变了轨迹,远远地飞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不知所踪。
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
乔治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一道寒光闪过,然后手中一轻,那枚决定命运的铜币就消失了。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副故作认真的姿态僵在脸上,显得无比滑稽。
下一秒,一种源自本能的、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般从他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思维!
“敌袭!!!”
乔治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一他猛地一个缩头,如同受惊的乌龟般,整个人从马背上滚落下来,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里,溅起大片雪沫!
他甚至顾不上摔落的疼痛,手脚并用地向旁边一块半埋在雪中的岩石后面爬去,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尖利:
“防御!快!组织防御!结、结阵!!”
他的命令杂乱无章,充满了惊慌失措。
根本不需要他多馀的命令。
在飞刀出现的瞬间,在克劳德那声大吼响起的瞬间,所有经历过北境残酷环境磨砺的士兵一一无论是克劳德手下的骑兵,还是那些轻步兵一一长期训练和求生的本能已然被激活!
“锵螂!”“盾牌上前!”
“长矛手!结圆阵!”
“骑兵!两翼散开!注意侧后!”
混乱却迅速的命令从几个老兵班长和克劳德口中吼出。
士兵们虽然同样惊恐,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们嘶吼着,拼命驱动着冻得僵硬的身体,迅速向中心靠拢!
手持盾牌的士兵奋力冲到外围,将沉重的木盾或简陋的皮盾顿在雪地上,身体死死抵住。
长矛手们则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出冰冷的长矛,组成一片稀疏却森然的枪林。
克劳德和他手下的骑兵们则迅速散开到队伍的两翼和后侧,拔出马刀,控制着因紧张而不断喷吐白气的战马,警剔地注视着风雪弥漫的四周。
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十数秒内。一支原本因迷途而士气低落的队伍,瞬间变成了一个蜷缩起来的、布满尖刺的防御刺猬。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在袭击者的预料之中。
没有后续的飞刀,没有立刻发起的冲锋。
只有风雪的咆哮,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仿佛刚才那柄击飞铜币的飞刀,只是一个冰冷的警告,或者说,是一个戏谑的开场。
乔治躲在岩石后面,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他的肺叶。他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望向飞刀射来的方向一一那片寂静的、被积雪复盖的灌木丛。
什么也没有。
只有风雪在枯枝间穿梭的鸣咽。
但那种被窥视、被锁定的感觉,却如同冰冷的蛛网,紧紧缠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克劳德骑在马上,紧握着马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如鹰,疯狂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一那些起伏的雪堆,那些在风雪中摇曳的枯木丛,那些被积雪半掩的岩石阴影他知道,他们被盯上了。
而且,对方极其狡猾和老练。
那柄精准击飞铜币的飞刀,不仅仅是为了打断那可笑的“命运决择”,更象是一种心理上的羞辱和威,意在彻底摧毁他们本就摇摇欲坠的士气。
对方在等待。
等待他们露出破绽,等待恐惧彻底压垮他们的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防御阵型中的士兵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手指冻得麻木,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汗水混合着雪水,从他们的额头滑落,迅速冻结成冰。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淅。
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煎熬着所有人的意志。
突然一“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淅的,利爪刮擦冻土的声响,从左前方的枯木林中传来。
紧接着,是右侧一片积雪复盖的土坡后。
然后,是后方他们来时的方向——
声音很轻,混杂在风雪的咆哮中,若有若无。
但所有听到这声音的士兵,脸色都在瞬间变得惨白。
那是狼爪踏雪的声音!
不止一处!
越来越多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他们的理智。
一道道灰黑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开始在白茫茫的风雪惟幕之后,若隐若现。
它们保持着低伏的姿态,动作轻盈而迅捷,利用着地形和风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移动着,如同正在收紧包围圈的猎手。
一双双在风雪中泛着幽绿或冰蓝色光芒的眼晴,如同鬼火般,在朦胧的雪幕后方亮起,充满了残忍、饥饿和戏谑的光芒,死死地盯住了被围在中央的、如同待宰羔羊般的人类队伍。
包围圈—已经形成。
乔治瘫坐在岩石后的雪地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斗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他看看那些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狼影,看看它们眼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如果—如果刚才听从了克劳德的建议,分兵而行,会不会—
如果如果地图没有丢失如果自己没有那么自负、如果没有去撒那一泡该死的尿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
他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乔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但很快便被决绝所取代。
他举起手中的马刀,刀锋在昏沉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芒,对着所有还能战斗的士兵,发出了嘶哑却坚定的低吼:
“稳住!都给我稳住!收起你们的恐惧!握紧你们的武器!”
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年轻或苍老、却同样写满惊惧的脸庞,声音带着一种与马夫身份不符的、沙哑的力量:
“记住!我们是弗罗斯特的士兵!身后就是我们的家园!男爵大人还在等着我们的消息!就算死,也要让这群畜生知道,弗罗斯特领的骨头,是硬的!”
“准备战斗!”
狼影,在风雪中无声地逼近,死亡的阴影,如同这漫天的暴风雪一般,将这支迷失方向的队伍,彻底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