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会议结束后,议事厅内激昂的战意并未立刻散去,如同馀般在每个人眼中闪铄罗兰等人领了命令,匆匆离去,各自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
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胃摩擦声在城堡内回荡,空气中弥漫看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
林修没有片刻停歇。
战争的胜负,不仅取决于前线的刀剑,更依赖于后方的支撑。
他深知,一支缺乏后勤保障的军队,无异于无根之萍。
他让艾莲立刻去请安娜太太、亚伯先生、吕西安城堡主、矮人工匠格伦·杜克以及罗森神父前来书房。
很快,几人陆续赶到。安娜太太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与坚韧,亚伯先生则是一副饱经风霜的草药师模样,眼神温和。
吕西安依旧是那副精明的商人做派,但白发明显多了不少,整个人也憔瘁了许多一看得出,他为洛瑟堡的治理付出了极大的心血,格伦·杜克嗓门粗嘎,带着浓重的市井气。
罗森神父则神情平和,穿着洗得发白的旧神父袍。
书房内,炉火啪作响。
林修没有多馀的寒喧,直接切入主题。
“各位,收复雷蒙堡的战斗即将开始。”林修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前线将士需要流血牺牲,而后方的稳定和支持,同样至关重要。今日请各位来,是要明确各自在战时的职责。”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安娜太太和亚伯先生身上:“安娜太太,亚伯先生,战时医护队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伤员救治,一刻也不能眈误,安娜太太,你负责组织协调,确保绷带、热水、干净衣物等物资供应及时,亚伯先生,你负责草药调配和重伤员的初步处理,需要什么药材,提前列出清单,优先保障。”
安娜太太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男爵大人放心,我和姐妹们一定竭尽全力,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受伤的勇士因为救治不及时而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亚伯授了授花白的胡须,沉声道:“老夫定当尽力,库里的草药我会尽快清点补充,一些常用的伤药也会提前配制好。”
林修点了点头,看向罗森神父:“罗森神父,教会的圣光祷文在治疔外伤、安抚心神方面有独特效果,希望您和莉莉安修女能够全力配合医护队,尤其是在处理一些棘手的伤势时。”
罗森神父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慈和而认真的表情:“这是自然一一传播圣光恩泽、救助伤患本就是吾辈职责,男爵大人请放心,我和莉莉安定会与安娜太太、亚伯先生通力合作。”
“好。”林修将视线转向吕西安,“吕西安,洛瑟堡是我们的后方根基,战时,所有物资调配、民夫征调、粮食转运,都由你统一协调一一必须确保通往维恩堡的道路畅通,前线需要的粮草、箭矢、武器补充,必须及时送达,同时,洛瑟堡本身的治安和流民管理也不能放松,绝不能出现内乱。”
吕西安脸上堆起严肃的表情,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放心!我吕西安别的不敢说,管理调度、保障后勤那是我的老本行!保证前线要什么有什么,后方稳如磐石!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拖后腿,我第一个不答应!”
林修对他的保证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补充道:“具体的事务,你和艾莲多沟通,所有大的支出和人员调动,需有记录,战后我要查验。”
“是!是!”吕西安连忙应下。
老矮人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粗声粗气地道:“男爵大人,您就直说吧!需要俺们工坊干什么?是不是要加紧打造箭簇、修补盔甲?您放心,俺们矮人别的不行,打铁的手艺没得说!保证让弟兄们手里的家伙事儿都利利索索的!”
林修看着格伦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脸上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格伦,工坊的任务很重,不仅仅是箭簇和盔甲修复,攻城需要的云梯、撞锤,也要加紧制作和检查,另外,士兵们的武器需要开刃,损耗会很大,你们要准备好足够的备用件和修复材料非常时期,可能需要日夜赶工,辛苦你们了。”
安排完后勤诸事,林修又强调了几点协同配合的细节,便让众人各自回去准备。
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林修和一直默默站在一旁记录的艾莲。
林修走到窗边,看着城堡内逐渐忙碌起来的景象,士兵们正在检查装备,民夫开始集结,一种大战前的躁动在空气中弥漫。
“艾莲。”
“少爷。”
“去让老尼尔备马,再准备一桶上好的麦酒和几罐蜂蜜。”林修吩咐道。
艾莲微微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林修要去哪里。她没有多问,只是躬身应道:“是,我这就去准备。”
片刻之后,林修带着老尼尔,两人两骑,离开了维恩堡,朝着城堡后方不远处的一片独立营地行去。
那里驻扎着温斯特留下的那几十名狮鹫骑士。
与弗罗斯特领士兵营地的喧闹和粗犷不同,狮鹫骑士的营地显得井然有序、纪律严明。
蓝金双色的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营栅坚固,哨兵警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
属于大型猛禽的特殊气味。
通报之后,林修被引到了营地中央最大的一顶帐篷前。
狮鹫骑士团留在弗罗斯特领的小队指挥官,杰森·帕拉尔骑士,正站在帐篷外等侯。
他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骑土,身材挺拔,面容刚毅,穿看笔挺的狮鹫骑士团制式铠甲,披风上绣着精致的狮鹫纹章,眼神锐利,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和干练。
先前熊人进攻维恩堡,也多亏有了杰森和狮鹫军,才能让弗罗斯特以最少的伤亡守住维恩堡。
按理来说,林修还欠这位骑士一个道谢。
“林修男爵。”拉尔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语气不卑不亢,带着对一位贵族应有的尊重,“不知男爵大人亲自前来,有何指教?”
“帕拉尔骑士,冒昧来访,打扰了。”林修回了一礼,语气平和,“近日领地事务繁忙,一直未能好好招待诸位,今日得空,特地带了些北境的土产,前来拜访。”
老尼尔适时地将那桶麦酒和蜂蜜递了上来。
帐篷内部陈设简洁而实用,一张行军床,一张简易桌椅,墙壁上挂着一张北境地图和狮鹫骑士团的旗帜。
角落的一个架子上,站着一只体型相对较小的狮鹫幼崽,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进来的陌生人。
两人分宾主落座,老尼尔放下礼物后便默默退到帐篷外等侯。
这个消息在林修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北境局势紧张,公爵大人需要集中力量应对,我明白,温斯特团长那边情况如何?”
林修点了点头一这个情报他早就已经知晓。
杰森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怒意:“哼,与畜生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兽人贪婪成性,毫无信义可言!他们暂时在西境吃饱了,下一步,必然会将目光转向防御相对薄弱的北境!温斯特团长已经亲自率领第一批增援的狮鹫骑士,赶赴北境边境线驻守,严阵以待了。”
林修默默听着,心中对西境贵族们的绥靖政策同样鄙夷,但这对他来说,既是不利的消息,也蕴含着机会一一北境压力增大,意味着帝国高层会更加关注这里,如果弗罗斯特领能在此刻打出漂亮的战绩,无疑能争取到更多的重视和资源。
“北境确实需要更多的力量。”林修附和道,随即话锋一转,“帕拉尔骑士,你们驻守维恩堡这段时间,帮了我们不少忙,稳固了后方,这份情谊,弗罗斯特领铭记于心。”
况且,能在您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领主魔下协同驻防,也是我等的荣幸。”
他的话并非全是客套。拉尔作为温斯特的心腹之一,对林修在玛瑙城事件中的表现和回到北境后的作为有所了解。这位年轻的男爵,明明拥有帝国皇家学院首席的辉煌履历,可以选择留在帝都享受荣华富贵,却毅然回到这片苦寒之地,带领领民挣扎求存,这份担当和魄力,让他从军人角度感到由衷的敬佩。
林修示意老尼尔将麦酒和蜂蜜打开,亲自给杰森·帕拉尔倒了一杯。醇厚的麦芽香气和蜂蜜的甜香在帐篷内弥漫开来。
“一点心意,帕拉尔骑士,请。”林修举起木杯。
冰凉的酒液带看暖意滑入喉咙,气氛似乎融洽了许多。
“男爵大人今日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送行吧?帕拉尔力所能及的,请但说无妨。只是—”他提前打了个预防针,“狮鹫骑士团的调动,必须严格遵守公爵府的命令,这一点,还请男爵大人体谅。”
林修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坦诚:“帕拉尔骑士快人快语,我也就直说了,确有一事相求,并非调动贵部参与攻城作战,此事我深知绝无可能。”
林修的目光,落向了帐篷角落那只正好奇地歪着头打量他的狮鹫幼崽,缓缓说道:“我想:借一匹狮鹫一用。”
“借狮鹫?”拉尔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男爵大人,这—”
狮鹫并非普通马匹,它们是骑士最亲密的伙伴,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兽,而且这有违军规”
杰森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只是看着眼前的年轻男爵。
他知道,若非情势所迫,这位男爵大人也不会开这个口一林修·冯·弗罗斯特,曾是皇家学院首席,若贪图安逸,此刻或许正在帝都的近卫骑士团里,而不是在这北境边睡,为了一座要塞的归属而弹精竭虑。
这番话,看似平淡,却巧妙地触动了杰森·帕拉尔作为军人的共鸣点。
他想起了温斯特团长对这位学弟的欣赏和惋惜,想起了北境面临的巨大压力,想起了林修以寡敌众、坚守领地的艰难。
眼前的年轻人,不是在索取,而是在为生存和责任而挣扎。
他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军规如山,私自出借狮鹭是重罪。
但眼前这个男爵的处境和担当,又让他无法硬起心肠断然拒绝。
过了许久,他猛地抬起头,仿佛下定了决心,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挥手屏退了帐篷内的侍从。
“男爵大人,”拉尔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杰森·
帕拉尔敬重您是条汉子!您为了北境、为了弗罗斯特领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按理说,军规不可违—但今日,我以个人名义,将我亲自养大的这匹狮鹫‘疾风”一一借给您。”
他走到帐边,掀开营帐的一角,指着远处被拴在木桩边的、一头正在吃着食物的、身形硕大的狮鹫:“此事,出我之口,入您之耳,与狮鹫骑士团无关!帕拉尔个人对您的帮助!若事后追究,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
他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甚至愿意独自承担责任。
他原本还想搬出温斯特的关系再争取一下,现在看来,已无必要。
“帕拉尔骑士”帕拉尔伸出了手,“这份情谊,林修铭记于心!我以弗罗斯特家族的荣誉起誓,必善待‘疾风”,并在事后完好归还!”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匹借来的狮鹫,将成为收复雷蒙堡战役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奇兵。
而这个奇兵并不是他自己一而是吉姆一和他体内的那头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