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奎对那名金丹天骄的崩溃,没有流露出半分多余的情绪。
他只是摇了摇头,转身便朝着矿坑的另一处走去。
他自己身上也背着定额,没工夫在这里看一个废物发疯。
随着张奎的离开,这片区域只剩下苏迹和另外两个新人。
那个崩溃的天骄依旧在疯狂地挥舞着铁镐,发出“当当当”的噪音,他的同伴则在一旁手足无措,想劝又不敢劝。
苏迹没有理会那边的情况。
他继续探查着矿石。
伸出手在上面拍了拍。
入手冰凉,质地坚硬,听声音,确实是块硬骨头。
苏迹掂了掂手中的铁镐,然后,深吸一口气,将铁镐高高抡起,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火星西溅。
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顺着镐柄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
他龇牙咧嘴,甩了甩发麻的手臂,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抹骇然。
再看那矿石,表面仅仅是多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说不演么?”
脑海中,苏玖那带着几分不解的声音响起。
以她对苏迹的了解,这一镐下去,就算不能把这矿石砸个对穿,至少也得崩下一大块来。
怎么会如此弱不禁风?
“我也没说不演啊。
“只是有些该演,有些不该演。”
苏迹在心里默默地回复,脸上依旧是那副吃力不讨好的表情。
“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最忌讳的就是当出头鸟。”
苏迹一边在心里跟苏玖解释,一边再次抡起铁镐,又是“当”的一声巨响。
这一次,苏迹连退了两步,还装模作样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那边的两个新人,终于注意到苏迹这边的动静。
他看到苏迹同样是徒劳无功,脸上那份悲戚,似乎又浓了几分,仿佛在苏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又一个道心破碎的可怜人。
苏迹没有理会他的目光,他将铁镐拄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于是,隔壁的兄弟在‘叮叮叮!’
苏迹在‘铛铛铛!’
属于是各显神通了。
脑海中,迷你苏玖沉默了片刻。
“师兄,你这演技,真是”
她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若不是她知根知底,只怕也觉得苏迹挖矿费劲。
实际上苏迹想要挖矿简首轻而易举。
“过奖过奖。”
苏迹在心里嘿嘿一笑,然后,他像是认命了一般,不再追求一击建功。
他开始一下一下用一种看起来极其笨的方式,对着矿石的同一个点,反复敲击。
“当!”
“当!”
“当!”
每一次敲击,都只带起一小片火星。
他就这么敲了足足两个半个时辰。
那边的天骄己经力竭,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如同一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而苏迹,也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从那块坚硬的矿石上,敲下了一块手指大小的黑纹铁。
掂量了一下。
感觉差不多有两斤半了。
苏迹如获至宝般,将那块小小的铁片捡起,小心翼翼地放进腰间一个破旧的布袋里。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学着旁边那些老矿奴的样子,靠着矿石,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疲惫与些许喜悦。
“师兄,你真的要这么挖一天?”
“当然不是。”
苏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做戏要做全套,我得先让别人习惯我这个‘努力’的形象。”
他休息了片刻,又站起身,继续他那枯燥而又徒劳的敲击。
时间,就在这“当当当”的噪音中,一点点流逝。
日头偏西,当天空那片惨淡的光变得更加昏黄时。
苏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一眼自己布袋里那唯一一块铁片,摇了摇头。
然后,他将视线投向那块被他敲了半天,依旧没多大变化的矿石。
他闭上双眼。
神识,如水银泻地,无声地蔓延开来,瞬间便将整块矿石笼罩。
下一刻,矿石内部那如同人体经络般,复杂而又清晰的纹理脉络,便完整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顺理而行。
他睁开眼,手中的铁镐,不再是毫无章法地胡乱砸下。
他将铁镐的尖端,对准了矿石表面一处极其不起眼的,比发丝还要细微的裂纹。
然后,手腕轻轻一抖。
“咔。”
一声轻微到几不可闻的脆响。
那柄锈迹斑斑的铁镐,若切入一块豆腐般,没入矿石之中。
紧接着,苏迹手腕再次发力,顺着那道无形的“理”,轻轻一撬。
咔嚓——
一大块足有磨盘大小的黑纹铁矿石,竟是顺滑无比地,从岩壁上剥离下来。
“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脑海中,苏玖发出一声惊叹。
“师兄,你不演了?”
苏迹不以为然:“演可以是不演,不演也可以是演。”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忽然就僵住了。
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那双普普通通的手,又看了看那柄锈迹斑斑的铁镐。
最后,视线才缓缓地带着几分呆滞,落在那块比他人都大的黑纹铁上。
“我我靠?”
一声情真意切的粗口,从他嘴里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
他脸上那副“我刚才干了什么”的茫然表情,简首浑然天成,看不出半点破绽。
那边的两个新人,也被这边的巨大动静惊动。
当他们看到那块磨盘大小的黑纹铁时,脸上的表情,比苏迹还要精彩。
尤其是那个崩溃过的金丹天骄,他看着自己那块被敲得坑坑洼洼,却只掉下点碎屑的矿石。
又看了看苏迹脚边那块大家伙,他那刚刚才彻底死寂下去的道心,又死了一次。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吗?
还是说,这鬼地方的矿石,也他妈看人下菜碟?
苏迹没有理会他们那怀疑人生的目光,凑到那块巨大的黑纹铁前,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
然后,又像是被烫到一样,飞速地缩了回来。
那副又惊又喜,又怕惹上麻烦的小心翼翼模样,简首是把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底层矿奴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师兄,你真的不去当个戏子,真是屈才了。”
“格局小了不是?”苏迹在心里嘿嘿一笑。
他不再演戏,而是愁眉苦脸地看着那块巨大的矿石。
双手托住黑纹铁的下方。
然而,那矿石的重量,远超他的想象。
他“累”得满头大汗,脸都憋红了,矿石也仅仅是挪动了分毫。
随后,苏迹开始陷入抓耳挠腮的困境。
这么大一块,他怎么搬回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悠长的钟鸣。
收工了。
矿坑各处,那些麻木劳作的身影,一个个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如同潮水般,朝着矿坑的出口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