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如平地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被震得目瞪口呆,满城死寂。
苏玖怔怔地看着身前那个不算高大的背影,眼眸中异彩连连。
这一刻的苏迹,那股睥睨天下的狂傲,那份对自身道路的绝对自信,让她心神摇曳。
原来,他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油嘴滑舌的模样之下,竟藏着如此一颗通透坚定的道心。
空气,凝固了。
良久。
那道沧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反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萧索。
【你是第二个,敢如此与吾说话的人。】
【罢了。】
【既然你不认可吾之道,吾之传承,自然也不会交于你这等狂悖之徒。】
【离去。】
话音落下,那股笼罩全城的磅礴气机,竟真的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苏迹嗤笑一声,毫不留恋。
他收起法剑,拉起苏玖的手腕,转身就走。
“师妹,走了。”
“这破地方,晦气。”
城墙之上,傀天圣地那名男子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那名女子李溪,则是面罩寒霜,腰间那条金属长蛇的竖瞳,死死地锁定着苏迹的背影,仿佛随时都会暴起伤人。
血煞宗与合欢宗的弟子们,则是一脸的错愕与不解。
他们想不明白,为何那个上古大能,在被如此羞辱之后,非但没有降下雷霆之怒,反而就这么轻易地放走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难道就因为他那番慷慨陈词?
这也太儿戏了吧!
然而,无人知晓。
在那片未知的虚空之中,那道残魂的视线,始终追随着苏迹的身影。
它想从苏迹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错愕、不甘,或是故作镇定下的懊悔。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个年轻人的脸上,只有毫不掩饰的嫌弃与不屑,仿佛刚才放弃的,不是一场足以让整个大夏都为之疯狂的惊天机缘,而是一坨路边的秽物。
难道
他不是在演戏?
不是为了用这种方式,来博取自己的注意?
这缕残魂,有些捉摸不透了。
它存在了太久的岁月,见过太多口蜜腹剑、道貌岸然之辈。
若是早些年,心气尚盛之时,听到苏迹这番话,或许真会引为知己,大喊一声“吾道不孤”。
可惜,岁月足以磨平一切棱角。
它的心湖,早已古井无波。
虽然苏迹的言行,无比契合它传承的要求,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人选。
但人心,最是难测。
若非当年
大夏又岂会沦落至此?
残魂的思绪,陷入了久远的追忆。
忽然,它的念头微微一顿。
方才,那小子拔剑的动作,再次浮现在它的脑海中。
等等!
那柄剑
是【吟风】!
那股熟悉的令人厌烦
是她!
这缕残魂沉睡了太久,意识都有些昏沉了。
它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个口出狂言的小子,竟是自己那个死对头看中的人?
他们斗了一辈子。
从年少轻狂,到各自登临绝顶,再到最后分道扬镳,从未分出过真正的胜负。
没想到,十万年过去了。
自己留下一缕残魂在此苟延残喘,而她,竟然也留下了一道剑意,为后人开路?
残魂沉默了。
片刻之后,它笑了。
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更多的,却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快意。
好!
很好!
既然如此,那这场未分出的胜负
便在这两个后辈身上,继续下去吧!
它倒要看看,究竟是自己选中的人更胜一筹,还是她看中的这人能笑到最后!
就在苏迹拉着苏玖,即将走出那破碎的城门,踏入城外阳光下的瞬间。
异变,再生!
眼前的景象,毫无征兆地开始扭曲、旋转。
脚下坚实的青石地面,化作一片虚无的黑暗。
头顶的朗朗乾坤,变成了一片混沌的灰白。
破碎的城门,远处的山峦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两人仿佛被拽入了一个独立于天地之外的奇异空间。
苏玖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催动灵力,却发现体内的天宫金丹被冻结了一般,根本无法调动分毫。
“怎么回事?”
那道沧桑的声音,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两人的神魂中响起。
【吾之传承,已然开始。】
【非诀,非法。】
【非器,非物。】
【能否悟得,全看尔等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