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纹章院总是有许多访客,
迭戈乃是宫廷重要的成员,十二名护典骑士之一,负责国王的安全
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安妮已经成功记下了宫廷活跃人员的名字,以及他们的背景。
只有安妮自己清楚,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困难。
安妮善于阅读,对书籍过目不忘。
但是记忆人名,却实在不是她的天赋。
可无论如何,她的努力取得成效。
迭戈是苔原骑士学院毕业的学院派平民骑土。
他的身世没有任何值得讲述的地方,但他的实力却母庸置疑。
据说,他的个人战力,足够排进护典骑士中的前三名。
而根据安妮的观察,选戈似乎是琼纳斯派系的成员。
琼纳斯很少主动请人来纹章院里详谈事宜,但迭戈却是其中之一。
此刻,他们正在谈一件案子:
“金库盗窃案至今没有结果,赞恩队长虽然一直在说案情有进展,而根据我的了解,案件文档上已经许久未曾添加新线索。”
“宫廷的案子就是这样,若是催得紧,就查的快,若是无人关注,那么永远也破不了。”
琼纳斯一边回答,一边梳理他的胡子。
安妮觉得,琼纳斯真的很爱惜自己的胡子。
而他的表情,似乎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甚至习以为常。
迭戈道:“可是,明明王子殿下多次催促,为何同样如此?”
“王子殿下?”琼纳斯眯起眼,“哪个王子殿下?”
“当然是大王子,”迭戈的语气显得理所当然,
“那就对了,”琼纳斯展颜而笑。
迭戈更是疑惑:“大人,什么意思?”
琼纳斯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安妮:
“安妮,你怎么看?”
安妮思索了几秒,马上给出答案:
“霍姆斯伯爵又是海耶斯公爵的封臣,也就是二王子鲁文·辛克莱恩的妻子,戴娜·海耶斯的伯父。”
琼纳斯满意点头,然后面向迭戈:
“现在你明白了吗,迭戈?”
迭戈摇头:“太绕了,我脑袋彻底晕了。”
琼纳斯似乎打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迭戈理解,他没有任何指教的意思,而是直接给出答案:
“简单来说,赞恩是二王子派的人。”
“那些家伙就是疯子!”迭戈愤怒咆哮,“是傻瓜!明明大王子的继承权无可撼动,他们为何要在这种情况下明争暗夺,影响国家运转,使得王国内状况百出!”
琼纳斯眯起眼:“所以,你是大王子派?”
听到这话,迭戈哑然。
他低下头:“不,我不参与任何派系斗争,我只服务于国王。现在的国王是弗兰克四世,我就服务于老国王。无论下一任国王是谁,我都服从于他。”
“他?”琼纳斯笑了笑,“可不一定是“他”,现在长公主萨利早就开始打造羽翼,三公主的夫君也有帮助妻子上位的打算。
“迭戈,即使是个女人,你也愿意服务?”
听到这个问题,选戈沉默了一阵,这才回答:
“护典骑士服务的是国王,无论问题添加如何多的限制条件,我的答案不会改变。”
安妮觉得迭戈很难得,毕竟这个世界的男人,很少愿意在女人面前低下头颅。
虽然迭戈显得并不情愿,但这份决心却值得安妮认同。
“哈哈哈,”琼纳斯满意大笑,“这么说来,我还算没有白白指导你。没错,不管派系如何繁多,斗争如何纷乱复杂,只要介入,就必然有输赢。
“唯有不斗,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我们谁也不帮,也就是谁都帮。将来无论谁笑到最后,我们都不吃亏。”
“道理我都懂,”迭戈点头,“但我就是不理解,为何那些辛克莱尔都是一家子,却偏偏要争个你死我活!”
“这不是权力的第一场斗争,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就连巨典王国短短的一千多年的历史里,光是政变就达到七次。
“权力最大的一个特征便是极具诱惑力,但凡意志不坚定的人,就会被其蛊惑。”
迭戈拽紧双手:“可是,偏偏让我给遇上了。”
“这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一任国王,克劳德·辛克莱尔被刺杀,他所有的血脉全部或死亡或失踪开始,宫廷的秩序就摇摇欲坠,
“事实上,无论是谁继承王位,争权的局面都难以避免。可偏偏是咱们特长是睡觉的老国王。
“除了头两年,后面便彻底失去了对权力的把控。而权力就是一匹野马,若是不拽紧缰绳,谁也不清楚它会跑向何方。
“因而导致权力被中层瓜分,进而导致某些不该入局的人,获得了不小的筹码。人总是好赌的,都到赌桌上了,你能忍住不来一局?”
听到这里,迭戈埋下了头,安妮瞧不出他是否理解透彻。
迭戈接着询问:“可就算如此,为何你却能忍住?”
“我是纹章师,”琼纳斯耸肩道,“比起你们,我所能获得的收益实在微乎其微。
“没有荣誉是为纹章师准备的,历来也没有给纹章师赏赐财富和封地的传统。
“而我们同样不允许婚配生子,导致也没有替后来人考虑的必要。你瞧,迭戈,我还能获取什么?”
选戈沉默不语。
琼纳斯说:“纹章师只求一件事情,那就是名声。而衡量纹章师名声的第一标准,则是他是否忠于自己的纹章。
“现在你懂了吧,我只忠于巨典王国、辛克莱恩家族、王城、白金堡、宫廷,却不忠于任何个人,包括国王。既然如此,我又怎会去帮助任何一个企图争权的王室后人呢?”
迭戈的脸上,终于轻松了一些:
“我也一样!护典骑士守护的天赐巨典与巨典王国!”
“你理解就好,”琼纳斯欣慰点头。
“可是,琼纳斯师傅,”迭戈再次问,“关于那件案子,我当真放下不管吗?”
“你是怎么想的?”琼纳斯反问。
“近来国库空虚,又出现金库被盗这码子事,对宫廷的财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迭戈在原地踏步,
“王室一旦破产,后果将极其严重!所以必须尽快结案,追回遗失的巨款。”
安妮赞同选戈的观点,但她同样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至于调查案件,安妮更是一窍不通。
琼纳斯大笑了几声,这令安妮和迭戈同时感到疑惑,
迭戈问:“师傅因何大笑?”
“案子并非一定需要查明,”琼纳斯说,“其实案情本身,就足以说明许多事情。”
“请赐教。”
“我问你,金库被盗窃了多少钱?”
“五万金币。”
“这么有零有整?”
“——”迭戈仔细回想了一番,“好象是的。”
“时间呢?”
“金库大臣每日清点金库时,发现金库遭窃,”
迭戈回答,
“而在此前差不多一个小时,财政大臣,曾亲自来金库紧急调走了一笔资金,而那时金库负责拨款的官员并未发现异常。也就是说,就是在这一个小时内失窃的。”
琼纳斯望向安妮:“五万金币大概多重?”
安妮快速心算:“接近七万盎司,也就是四千多磅。”
琼纳斯又面向迭戈:“四千多磅呢,要在一个小时内,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重兵把守的金库内运出,而且还得之后不被找到,着实困难呢。”
迭戈说:“你是说,是内部人做的!”
“不一定,”琼纳斯说,“说不定使用了某种超凡力量。但不管如何,绝对有内部人进行协助“是谁?”迭戈忙问。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倒是能够猜个大致方向,”
琼纳斯拿起茶杯,大口喝下红茶,
“安妮,财政大臣的背景是怎样的,这次说简单一些,直接告诉迭戈答案即可。”
安妮闻言,立刻在脑海中整理财政大臣的关系网:
“他是长王子的人。”
“那么金库总管呢?”
“和长公主及长王子都有亲戚关系。”
“首席侍从官兼宫廷总管?”
安妮仔细整理了对方的身份,却想不出答案,因此摇了摇头。
琼纳斯则解释道:“他的儿子曾感染瘟疫,差点丧命。结果被一名来自远东大陆的炼金术士救下,眼下那名炼金术士成了三公主的家臣。”
原来如此,安妮点头,是三公主派系的人。
迭戈问:“琼纳斯师傅,这又说明了什么?难道跟他们都有牵连?”
“问题这是件丑闻,关键是跟谁没有关系。”
迭戈立即瞪大双眼:“二王子!”
“就是这样,”琼纳斯笑了起来,“赞恩队长也不愿意推进案情,他也同样是二王子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二王子希望这起案子无疾而终。”
“可是,他要这么多金子干什么?”
琼纳斯摇头:“他倒不是为了这些钱,而是为了让这场重大的失窃案,牵连更多的人,如此以来”
“—他便能一次打击到多位竞争者!””
“没错,”琼纳斯颌首,“因此我猜测,这起失窃案的真相,八成也与二王子相关!”
“是二王子盗走了五万金币?”
“至少和他相关。”
“可是,”迭戈为难皱眉,“他毕竟是王子,恐怕连审问,都难以进行。”
“迭戈啊迭戈,你难道还没有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吗?”
迭戈一脸不禁地望向琼纳斯:“师傅,请明示。”
“你刚才不是早说了,是为了追回金币,”琼纳斯说,“既然如此,犯人是谁,真的重要吗?”
“但如果不找到凶手,又如何能够追回遗失的金币呢?”
琼纳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然后望向安妮:
“你怎么看?”
面对提问,安妮的小脑瓜快速转动。
追回失窃的金子不必调查出犯人—
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一个策略慢慢在安妮的脑海中成型:
“假设此事当真跟二王子有关,比起其他几位殿下希望找回遗失金子,恐怕二王子更怕案子被查明。
“但问题是,案子的进度,掌握在赞恩一人手中,这样以来,二王子在这件事上,便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案子的负责人换成其他人,并适时给二王子递去一些案情调查的进展,并暗示二王子已被怀疑。
‘恐怕某个盗贼会突发善心,将金子全部送回金库。这样一来,案子也没有调查下去的必要了
也就是,成为一桩彻底的悬案。
说出答案后,安妮望向琼纳斯。
当看到对方脸上欣慰的笑容之后,安妮松了口气。
选戈又问:“可是,没有谁比赞恩队长更适合负责这个案子。护典队长的权力独立于其他的职位,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个结果。”
安妮闻言,又看向琼纳斯,
琼纳斯点头后,安妮这才继续说:
“名义上的负责人,何必上是实际的负责人?”
迭戈不解:“我不明白,小姐,请解释。”
“我听说护典世士中,有一个叫做贝隆·瑞托马斯的世士。”
“恩,他是求涛堡伯爵的长子兼继承人,”迭戈点头,“他吵了荣誉放弃血脉带给他的一切,
从这点来说,我很钦佩他。”
“他人呢?”安妮问。
“被派遣参加求涛堡继承人的婚礼,”迭戈说,“但其中贝隆自身的意愿占很大的作用。但无可厚非,尽管成了护典世士,放弃了所有权力,但家人毕竟是家人。”
“我没有别的意思,大人,”安妮微微低头,“我只是在替贝隆大人惋惜。”
“惋惜?”
“是啊,”安妮回答,“他因吵l开王城,就算负责这件极富挑战的失窃案,也是鞭长莫及了!”
此言一出,迭戈顿时瞪大双眼:
“布克小姐,你是说—”
“”—-好了,迭戈,”琼纳斯忽然出声将之打断,“有些话就不要说透了,尽管我这纹章院里,算得上宫廷里耳朵最少的伏方。”
“失礼了大人,我这就告辞,着手去办,”
迭戈鞠躬,又朝安妮点头,这才离开纹章院。
门扉关闭后,安妮志芯望向琼纳斯。
琼纳斯笑了笑:
“只能说,不愧是约瑟夫导师的高徒,不愧是
“我的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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