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斜安妮,眼中满是不屑
安妮时常被人轻视,因此面对沃尔夫傲慢的态度,能够从容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若无其事将几张纸放在此人跟前,然后缓声道:
“沃尔夫爵土,贵家族的请求王室已经仔细权衡过,这是纹章院代拟的计划书。”
沃尔夫卧在椅子里,只是轻轻扫了计划书一眼,完全没有拿起来查看的意思。
他望向安妮:“你说这是王室的意思?”
“是的。”
“那你又是什么人?”
安妮解释道:“我是纹章院的纹章侍从官。”
“侍从?呵!那就相当于你什么也不是咯?”
沃尔夫怒目眼睁,重锤椅子扶手,
“这算什么?羞辱我吗?还是说,这是羞辱里奇家族?”
“绝无此意,纹章侍从官并非侍从,而是纹章院里的正式职务,我同样是一名纹章师。”
“哼!我可没有听说过,有女人成为纹章师。”
“女性纹章师的确稀少,”安妮不得不承认,“但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沃尔夫大声吼道“这不是羞辱是什么?我是公爵的继承人,我的可是当今的公主!我难道不值得琼纳斯亲自接见吗?还是说,这是托伦的安排?”
托伦是当大王子,沃尔夫突然提起这个名字,无疑是想要将矛盾往大王子身上引。
安妮不会上当,却也明白,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将变得非常麻烦。
但她必须自己处理,这是安妮的工作,她不想每次出现这种情况,都要麻烦琼纳斯师傅:
“琼纳斯有其他的工作要忙。”
“什么事情,能比与我见面还重要?”
听到这话,安妮觉得眼前的人还真是够自信的。
“的确是不容抽身的重要事情。”
“那你倒是说说看!”
“抱歉,这是机密,我不能外泄。”
“你!”
沃尔夫忽然愤怒起身,高举右手,朝着安妮的左脸扇来。
“沃尔夫!”
忽然响起一句呼唤,手掌在安妮的脸边停下。
掌风带动了安妮的发丝,沃尔夫定然使出了全力。
看来,他是真的打算扇安妮的巴掌。
安妮很怕疼。
但是,整个过程,安妮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
她很明白,一旦表现出害怕,那什么人都会开始欺负她。
安妮不愿被人当成,是个好欺负的软弱者。
可此刻的害怕却当真存在,她的心跳加速,委屈正在配酿,同时她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失控。
这时,那个叫住沃尔夫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在干什么!天哪!这里可不是你家的豌蜓堡!”
沃尔夫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走回座位,一屁股坐下:
“她羞辱我!”
这时,安妮才扭头望去。
长公主萨利正在朝这边走来,跟在她后方的夫君戴林,正在将门合上。
萨利斜眼警了安妮一眼,目光中的傲慢与沃尔夫如出一辙。
该说不愧是亲婶侄?
萨利望向沃尔夫:“你多大了?”
“四十三。”
“你活了四十三岁,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如此目光短浅?”
沃尔夫闻言,竟然也瞪向萨利。
“嘿!沃尔夫!掌权者的入门课,就是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眼下我最小的孙女都能看穿你在想什么。”
沃尔夫嘴唇翁动,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将视线警向一旁。
安妮觉得这个男人还真是不长教训,他明明都明示他控制情绪了,却仍然在使性子。
这人真的四十多岁了?
萨利说:“如果她羞辱你,那便是一个把柄,你收好就是,可如果你打人,她脸上的掌印将成为你在其他人手中的把柄。
“记住,沃尔夫,一个公爵的继承人在白金堡里不算什么,就算公爵也是如此,你永远不知什么人得罪不起,最好就是不去得罪任何人。
“权力不会包容任何失误。”
教训完沃尔夫之后,那位老太太面向安妮,眼神很是犀利:
“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
“代表王室,将计划书交给沃尔夫爵士。”
“代表王室?呵!”
萨利讥笑一声,仰起头,向下视安妮“我是国王的女儿,是这个国家的公主,我就是王室的一部分,我都不敢说自己能够代表王室,你怎么敢说你能代表王室。”
安妮绝不害怕强硬:“计划书是御前会议通过的,如果这都不能代表王室,那么从白金堡发出一切指令,都将成为戏言。”
萨利眯起眼,盯着安妮瞧了一阵,方才的轻视全无:
“你叫什么名字?”
“布克—这是什么边缘家族的姓氏?而且,没有人比辛克莱尔家更懂得书籍。”
绝对不是,亚伦就比这些人懂得更多。
而且论阅读能力,安妮认为自己甚至超过了亚伦,这些辛克莱尔的纨绮更是不能与她相提并论但这番话若是出来,安妮就成了一个自视甚高的孤芳自赏者。
安妮只能回答:“眼下我的姓名并不重要,我是纹章院的一员,我是以职务来此。”
“只论职务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够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萨利说,“纹章院只有一人值得我的记住名字,那就是你们的主官琼纳斯·法尔。”
安妮同样如此:“我已经带来了计划书,请沃尔夫阁下阅览。”
“他会慢慢看的,”萨利说,“你明天再来询问他的意思,如果他还没有想好,你就后天再来。”
萨利的语气不容辩驳,事实上,安妮也没有资格提出要求。
她只能答应,尽管她明知这是对方在叼难。
唔—如果这就是公主,那还真是跟她看过的故事不一样呢。
这哪里有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模样?
尤其是年纪,萨利夫人应该已经五十多岁了。
安妮只能鞠躬:“是。”
“你走吧,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
听到萨利的逐客令,安妮却感觉松了口气,她欠身示意,然后离开了房间。
与戴林插身而过时,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朝安妮点了点头。
白金堡的走廊逼仄狭小,使得这栋建筑都显得小气。
安妮径直返回纹章院,一路上看到或挂或绘的白金之典纹章。
纹章上描绘的乃是那本着名的天赐巨典,安妮初次抵达王城那天,在谒见大厅朝老国王述职时,偷了它几眼。
不过她的走神绝对没有被国王发现,因为她听到了对方在王座上的鼾声。
安妮很好奇,那本巨大的书册里,到底记录了怎样的隐秘。
可惜自从那天之后,安妮就再也没有机会前往谒见大厅了。
但就算谒见大厅允许纹章侍从官进入,安妮也没有时间去看。
这里的忙碌实在是纹章学院无法比拟的,就算安妮以前课程最紧的时候,也不及这里半分繁忙。
而且这里的气氛也异常紧张,人人都焦头烂额,安妮也不曾幸免。
转眼,她已经来到纹章院的门口。
安妮轻声关门,来到琼纳斯旁边候立。
望着对方专注的模样,安妮不敢出声打搅。
琼纳斯的上唇留着两撇精致而浓密的胡须,胡子尾端收束,并向上弯曲。
他似乎为自己的胡子上了蜡,安妮可以看到那对胡须微微反光。
琼纳斯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但他成为王室纹章院的领袖,却已经达到二十年之久。
据说他是王室纹章院最年轻的纹章主官,即使不去查证,安妮也认为此言不虚。
忽然,琼纳斯抬起头,并望向安妮:
“哦!安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安妮回答,“大人,我看你正在书写,因此不敢打搅。”
“没事,”
琼纳斯捏了捏眼角,接着轻轻扶了扶胡须“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也着实累得不行,因此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你来了。所以,你是从沃尔夫爵士那儿来的?”
“是。”
“谈好了?”
安妮摇头:“沃尔夫似乎不满意是我见他,向我发脾气,之后萨利夫人来了,将我打发走,让我之后去询问意见。”
“哈,他们想拖,就让他们拖吧,我是不可能去见他的。”
“为什么?”
“里奇水域并非真正有事请求王室,他来此本来就是为了刷存在感。”
安妮不解:“这样有什么利益?”
“要想操弄权力,首先需要入场,如果一开始都无声无息,之后很难被人重视,最终只会沦为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上次你也看到了,咱们的老国王可是睡觉的资深爱好者,就怕哪一天,他打算永远与爱好相伴。而这种时候,无疑催生许多原本无望的人,嗅到了权力的味道。
“里奇家族是萨利公主的夫家,是她的党派之一,萨利是个强势的女人,但终究只是女人,她要想参与角逐,就需要更明确的支持,因此里奇家族必须正面登场。
“只可惜他们家派出的这个参赛者,却完全没有一个领主继承人的素养,与这种人接触,很可能引火烧身。
“他似乎打算与王城所有掌握实权的人见面,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是断不会主动去见他。”
安妮轻轻点头,虽然有所理解,但不透彻。
不过她本就不曾指望一而就,她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目前需要做的,就是掌握在王城里生存的方式。
而且安妮也不想太依靠琼纳斯,即使他自称是她的直系师兄,但也不值得安妮彻底信任。
安妮问:“大人,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吗?”
“都是些需要外出的任务,你才刚来不久,又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人,不适合让你来执行。”
听到这里,安妮心生不悦,她不希望别人因为她的性别而轻视她,同样也不需要别人的额外照顾。
“大人,纹章师不分男女。”
“是啊,但更多的人,甚至不分你是不是纹章师,”琼纳斯捏了捏胡子,“安妮,你是个少见的美人儿,这个世上多的是馋你身子的人。”
听到这话,安妮顿时明白,琼纳斯说得是事实。
安妮没有保护自己的特殊能力,也不愿放弃自己的容貌。
这个矛盾无法调和,她只能对着琼纳斯无奈点头。
就在这时,纹章院的大门被人敲响。
琼纳斯朝安妮轻轻点头,安妮这次前往开门。
门外是个士兵。
安妮道:“你有什么事情,我会转过琼纳斯大人的。”
“不,”士兵摇头,“我不是来找琼纳斯大人的。”
安妮疑惑:“那你找谁?”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口中说出,安妮的神经立刻紧绷。
她只是王城内一个无关紧要的侍从官,在纹章院也只是做一些跑腿的活儿。
为何有人会知道她的名字?
安妮小心问:“谁找我,又有什么事情?”
“啊,原来你就是安妮小姐,”头盔下的士兵看不出表情,“我是王城城防兵,是亚历山大大人让我来找你的。”
听到这个名字,安妮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个士兵接着说:“我们在白金堡外发现了一个鬼鬼票崇的人,我们本想将此人强行逮捕。这时大人出现了,并询问出对方的目的。
“谁知对方报出了你的名字,大人似乎很惊讶,故而暂缓了对那人的逮捕,并让我来向你确认一下。”
听闻此言,安妮也猜不到对方的身份。
但是,既然那人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她必须前见一面。
她跟琼纳斯简述缘由后,琼纳斯同意她离开一小会儿。
安妮这才跟随土兵,前往城堡之外。
她步履急促,心中不禁度—
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