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习,”
因为船长室被迫让给了某人的缘故,狄克只能安排水手将杂物间,改成他临时的办公场所。
此刻的狄克,正坐在海图桌前,研究最后一段路线。
他抬起头:“什么事?
“佩纳小姐她—”
狄克皱眉:“她又怎么了?”
“我们送过去的饭,她一口没动。”
“那就让她饿着!”狄克莫名有些恼火,“我们可不是来旅游的,这里也不是佩顿家的城堡,没有人会专门去哄她吃饭!”
“这个—大人,她毕竟是佩纳公爵的妹妹,而且———”戴维顿了顿,“算起来,她已经超过一天没有进食了,我在想会不会有其他原因。”
真正的骑士,必须要能够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狄克进行了一次深呼吸,刚才的恼火瞬间烟消云散,尽管仍然残留些许不爽,但狄克还是说道:
“知道了,我会去弄清楚她的情况。”
“是,大人,”戴维微微鞠躬,“还有一件事,大人,根据在耳垂港打听到的情报,
你要找的图书馆似乎在铜板镇,而眼下船只了望员已经看到镇上的码头了。”
“很好,”狄克闻言点头,“但不能让船员松懈,我们此行也是一场航行演习。”
“是,大人,你打算在那儿停留多久?”
“不超过三天,因此进入港口后,要立即开始补充物资。”
“是,”
戴维似乎没有别的事情了,他朝狄克鞠躬,然后起身离去。
直到杂物间的门关上,狄克才沉沉地叹出一口气。
他为两件事而忧愁。
一是这段航行以来,他虽然学到了许多关于航海的知识,以及指挥船只的技巧。
但进步实在缓慢,离优秀的海上指挥者,依旧相隔甚远。
至于另一件事,自然就是关于佩姬的。
这段时间以来,他跟佩姬相处的并不愉快。
他们两人在航行的第一天,就大吵了一架。
当狄克看到箱子里的佩姬时,第一反应是惊,随后就是疑惑,紧接着担忧便袭上心头。
狄克质问:“佩姬小姐,你怎么在这?”
“我打算跟你看看,我觉得你被那个安妮耍的团团转,她的老爹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怕你再被骗,给你把把关。”
“这件事无需你操心,小姐,而且,这根本不是“跟”,你将自已藏在箱子里,分明是背着佩纳伯爵和法拉夫人,偷偷溜出来的!”
“这种小事怎样都无所谓啦,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军舰上没有给贵族家淑女吃的食物,我这就下令调头,将你送回去,回到城堡之后,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不要将我送回去!为了这个计划我可是想破了脑袋,好不容易成功了,你却非要将我送回去,那我白忙活了,光是这个箱子就不好弄呢!”
“不行!小姐,我必须为你的安全着想!”
“你这块呆板的木头!我可是替你着想,才费了这么大力气,而你现在却要姑负我!”
“你爱怎么称呼我都行,”
说着,狄克转身朝着船长室外走去。
“啊!非礼啊!”
狄克闻声一惊,立即做出手势:
“嘘!佩姬小姐!你在瞎喊什么!”
“如果,你要开船回去,我就让这条船上的人,都以为你非礼我,要是被我哥知道,
你没有好果子吃!”
狄克叹了口气:“我的名誉扫地也好,佩纳大人打算治我之罪也好,都没有关系,但是小姐,你是个尚未婚配的淑女,这样的传闻将对你的声誉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
“那你就不要返航!”
狄克闭上双眼,鼻子沉沉一呼,再睁眼时,他的表情异常坚定。
他走向床边,取了一条毛巾:
“抱歉,佩姬小姐,我要堵住你的嘴,事后我会主动向佩纳伯爵请罪。”
可还没等他靠近,佩姬却抢先“哇”的一下哭出来。
狄克一下子愣住了,手中握着的毛巾,也迟迟没有用来去堵住佩姬的嘴。
佩姬似乎哭得很伤心。
真正的骑士,是否应当在女性哭泣的时候,将对方的嘴堵住?
狄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愣了许久,才不知所措地说:
“佩姬小姐,请不要哭泣,只要你不再说有损自己名誉的话,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要堵随你堵,但我求求你,不要将我送回去。我知道你这一趟不是去打仗,我也绝对不会胡闹,求求你了·—”
狄克实在不懂得如何让一个女人止住泪水,而佩姬却越哭越伤心。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可最让狄克气愤的是,他刚刚松口,佩姬转瞬破涕为笑,甚至狡地对狄克说:
“你果然跟父亲一个样,也跟他一样好对付!”
直到此时,狄克才敢确定,佩姬是在假哭。
可是,骑士一旦许诺,就不能轻易反悔。
眼下他只能咬紧牙关,将佩姬留在船上。
明明狄克明白骑士应当保持情绪平稳,但也气得浑身颤斗不已,站在甲板上连挥了好几个小时的剑,这才算消了气。
同时他也能够想象到,休伯特大人平时肯定没少为佩姬而头疼。
狄克收好剑,回过头,却看到佩姬正坐在甲板上看他挥剑,并朝他露出一个象是在显摆的笑容。
可他也唯有选择无视,装作一点也不在乎地下到船舱。
随后派人,帮他布置杂物间。
此刻回想起来,狄克非常后悔,当初就该强硬一点,就算绑也好,也得将佩姬送回城堡,这样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时间。
那天之后,大多数时间里,佩姬都信守承诺,不给追猎黄狗号添麻烦。
但海上航行可不是过家家,这儿的艰苦不是一个姑娘可以应付的。
仅仅过了一天,佩姬就晕船了。
狄克这才知道,尽管佩顿家族是一个港口的主人,魔下拥有许多条船。
但是此前,佩姬从来没有外出航行过,也就是说,这是佩姬第一次坐船。
没有办法,狄克只能分出人来照顾她。
不过这丫头有时倒也真象忠犬,只要是她不想说的话,无论是谁来,都无法撬动她的嘴。
每当狄克派人来去问她,身体感觉如何时,佩姬总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狄克倒是能猜到原因,她应该是想信守承诺,不给船上添麻烦。
但狄克却听戴维说,到了晚上,佩姬总会偷偷爬到桅杆旁呕吐。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若是吃进去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
没有办法,狄克只能亲自去询问,企图问到佩姬真实的感受。
“我没事!”
佩姬的语气虽然有些有气无力,但气势却很坚决。
狄克说:“我需要听到你真实的情况,否则你的状态,会使得船上的所有人分心。”
“我没事,你也不需要派人来照顾我。”
有不少人说狄克像忠犬,但那时的狄克却觉得,佩姬才真的象她的父亲。
就象一条发狂的狗,无论咬住了什么,都决不能松口。
狄克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说服休伯特大人,眼下他却觉得,自己甚至无法说服佩姬。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能暂且离开船长室,并吩附那名土兵,照顾佩姬时更加细致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佩姬几乎都不出门。
只有每晚狄克挥剑练习的时候,佩姬才会出来,坐在甲板上透透气。
而只要狄克停下,佩姬就会自己爬起来,走回房间。
直到狄克询问照顾佩姬的土兵,才知道佩姬的脸色愈发苍白,进食的量也在逐渐减少。
狄克内心焦急不已,若是佩姬有个三长两短,他将无颜面对佩纳伯爵,更有愧于休伯特大人。
他唯有和戴维商量,最终决定在附近港口停靠,等佩姬恢复元气再出发。
当然,真实的理由还不能让佩姬知道,否则一定会耍脾气,要求船只立即上路。
也正因如此,原本半个多月就能完成的航行,到现在都一个月了,狄克也没能抵达目的地。
好在,上岸之后,佩姬的气色迅速恢复,狄克也松了口气。
其实第三天佩姬就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但保险起见,狄克还是等到第五天才出发。
恢复航行后,狄克还特意吩咐戴维,尽量让船平稳一些,即使损失一点速度也没有关系。
也不知道是因为船开得更为平稳的缘故,还是佩姬已经适应的原因,佩姬比之前有活力多了。
尽管她仍没有完全克服晕船,但至少不是那副病的状态。
但人一旦有了活力,就无法忍受无聊。
佩姬在船上无所事事,又没有什么消遣活动,便只能自己想办法打发时间。
她在船上逛这逛那,但只要没有影响到船员的正常工作,狄克也就没有管她。
但她很快就盯上了了望台,打算爬到梳杆上去玩。
让佩姬一个弱女子独自在摇晃的船只上,爬上桅杆?
狄克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立即让人将她拦下。
“为什么!”佩姬有些不服,“我又不会捣乱!”
“你打算爬上去就是捣乱,”狄克丝毫不留情面的驳斥,“了望台上很狭窄,你的存在只会让了望员难以施展!”
佩姬显然内心仍由不情愿,但也没有继续纠缠,瞪了狄克一眼后,便返回了船长室。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从那时起,狄克只要和佩姬说话,没两三句,就会莫明其妙地冒出冲突,然后开始吵架。
但是,佩姬对船上的其他人倒是客客气气的,也从来不发脾气。
狄克立即明白,自己这是遭佩姬记恨了。
算了,吵架就吵架吧,至少她后续没有影响船上水手的工作。
而狄克也发觉自己最近也有些松懈了,为什么总是要跟佩姬吵架呢?
佩姬是个女人,而且才刚刚满十四岁,面对她的话语和行为,狄克根本没有去情绪波动的必要。
狄克立即意识到,一定是过往自己太过依赖休伯特大人的督促,眼下无人监督,竟然忘记了对内心的修炼。
但好在,他也快抵达目的地了。
见到安妮的父亲后,狄克就可以返航。
等回到槽港,将佩姬送回城堡之后,狄克身上的责任也就结束了,他也无需再忍受佩姬了。
是啊,那时,他应该没有再和佩姬发生交集的理由。
想到这里,狄克松了一口气。
接着起身,准备走向佩姬的房间。
按照戴维的说法,昨天追猎黄狗号离开耳垂港后,佩姬就拒绝吃饭了。
狄克很清楚,佩姬这是赌气。
他不禁叹气,这大小姐脾气还真是大。
至于赌气的原因,无非是昨天在耳垂港,狄克又跟她吵了一架。
耳垂港是奥布莱恩湾最大的城市,其繁荣不亚于槽港。
佩姬跟狄克说,她此前从来没有离开过蒙特罗丘陵。
跟着法拉夫人去丘园城,是佩姬此前去过的最远的地方。
但丘园城文丑又乱,佩姬一刻也不想多待。
可耳垂港不同,这儿的热闹和活力,对佩姬来说充满新鲜。
佩姬恳求狄克,在耳垂港多逗留一天,她想在这里逛逛,
但狄克明白,越热闹的地方也就越容易出现岔子,没有人能保证佩姬不会遇到危险。
因此狄克以此为由拒绝了她,而佩姬却说,狄克可以跟着。
她说,若是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好,则不配称为忠犬的侍从。
这是激将法,狄克不会上当,
之后两人开始争辩,并逐渐演变成吵架。
最终的胜利者是狄克!
哼!
真正的骑士,将捍卫每一场胜利!
当然,看佩姬的表情,就知道她气坏了。
昨天的狄克,甚至有些窃喜,尽管他心里清楚,身为骑士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可狄克却没有想到,佩姬竟然会因此绝食。
在他心中,佩姬应该没有这样任性才对。
狄克已经走到了船长室外,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他试着开门,却发现门从内部上锁了。
狄克唯有再度敲门:“开门佩姬小姐,你应该吃点东西。”
里面依旧安静。
狄克只能拿出王牌:“你说过不捣乱的,而你现在已经给船上的人带来不安,这就是捣乱。”
但他等了片刻,佩姬还是不回应。
狄克叹了口气,其实他知道佩姬想听什么:
“昨天的事,是我错了,我没有跟你说真正的理由。此行我们已经眈误许多时间了,
不能再随意逗留。”
狄克本以为,佩姬听到这番话后,总该开门了。
但是,别说开门了,里面甚至一点动静也没有。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找到那个负责照顾佩姬的水手:“昨天你给佩姬小姐送饭时,她的状态如何。”
“我不知道,她从昨天起,就一直锁着门。”
“那她说过什么吗?”
“也一天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
狄克立即意识到,问题比他想象得要严重。
他快步走向船长室,途中遇到了戴维。
戴维说:“大人,前方就是铜板镇!”
“入港!”
狄克简短下令,但他此刻的心思,全在佩姬身上。
来到船长室门前,他再次敲门呼喊,照旧无人回应。
狄克不再尤豫,抽出剑,将门锁一剑刺穿。
接着用力一端———门开了。
佩姬躺在床上。
狄克走向床边,不禁瞪大双眼。
佩姬的脸红得异常,呼吸短促,显然是得病。
狄克试看将佩姬唤醒,但根本无济铲事。
就在这诱,狄克感觉到船只震荡了一可,应该是已经入港抛锚了。
狄克没有任何尤豫,立即将佩姬抱起,冲出船长室。
水手正在搭跳板。
但狄克根本等不及,立即从护舷上飞跃而。
然后迅速在港口上飞奔,跑向似子,以便尽寿将佩姬送到医馆。
狄克焦亨不已。
如果佩姬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唯有以死谢罪。
而他即使死,也对他的封君没有任何价值。
最终,狄克找到了医馆,并咆哮着,让对方赶寿给佩姬看病。
也许是被吓到了,那个医生什么也不敢多问,便立即开始检查。
“应该是热病,”医生说。
“应该?”狄克皱起眉。
“老赤,很多病症的征状都很相似,就算是医生,也只能根据经验去判断。”
狄克只在学校学习过一些紧亨治疔手段,对铲医学的理论,实际一无所知。
此刻,他也只有相信眼前的医生:
“要业么治刃?”
“目前最好的治疔方式,是放血。”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她的身上留可伤口!”
狄克咆哮道,右手也不自觉地摸向配件。
骑士必须克制情绪,但此刻的狄克实在无暇顾及什么骑士之道。
“老赤!别冲动,”医生连忙摇晃双手,“热病是因为体内的火元素过多,通过放血,可以让多馀的火元素流出体外,而且,通常是在病人的脚底板划出伤口,因此就算留可伤疤,外人也看不出来。”
狄克大张着嘴巴,一诱说不出话。
他尤豫片刻后,还是妥协道:
“动手吧—”
狄克将佩姬抱到病床上,然后任由医生将佩姬的一只鞋脱掉。
佩姬洁白的小脚习垫在一只枕头上,而医生则拿出了几把锋利的小刀,以及一盏灯。
医生用下上的火苗炙烤小刀,以便给小刀消毒。
而狄克则紧紧拽住拳头,内心焦躁无比。
他多希望,自己能替佩姬扛可这一刀。
就在医生将手伸向佩姬,打算在她脚可划出伤口诱,狄克终元还是出声:
“等一可!”
“还有什么吩咐吗,老赤?”
“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听说有些人掌握了神距的力量,他们有其他的办法治丑疑难杂症,但我只是个普通的乡可医生。”
“唔——”
狄克发出深沉的叹息。
他真后悔。
后悔当初没有将佩姬送回城堡,后悔昨天跟佩姬吵架,后悔没能早点重视佩姬的情况同样自责。
他意识到,现在佩姬这样的情况,自己脱不开干系。
“发生什么事情了?”
忽然,狄克听到一句女声。
狄克循声望去,看见了两个人。
他们一令一矮,一男一女。
两人牵着手,看上去象是母子,不过这个女人不象是个母亲。
姐弟?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要亲密一些?
男的说:“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