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小孩大多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有些甚至连鞋都没有。
不过他们却并未为贫穷而懊恼,只顾在院子里尽情追逐打闹。
而他们的嬉笑声,绝对足够治愈任何一个成年人的心灵。
天真烂漫,无拘无束,心中没有任何杂念,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可看着他们一个个消瘦的身形,便可知道,他们时常吃不饱肚子。
也正因如此,角落的三个男孩,才会为了半块荞麦面包,而大打出手。
看着这一幕,肯德里克实在于心不忍。
这些孩子都是孤儿,而肯德里克已经品尝了一辈子的孤单,所以他比一般人,更心疼他们。
因此肯德里克果断走出大门,在大街上买了一点炸面包,再重新返回福利院。
此刻,他看到那个最高大的孩子,最终还是抢到了面包,坐在角落里狼吞虎咽起来。
而另外两个男孩,则站在一旁哭泣,其中一个脸上甚至破了口子,流出鲜红的血来。
肯德里克马上走上前去,将炸面包给他们。
两个男孩疑惑地望向肯德里克,显然是在警剔他。
肯德里克说:“吃吧,我送给你们的。”
两人互相对视了几眼,考虑了几秒钟后,方才伸手拿起炸面包,并迫不及待地塞入嘴里。
等他们口中的食物咽下后,这才想起对肯德里克说:
“谢谢。”
真是懂事的孩子肯德里克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并冲他们点头。
随后,便走向院长的房间。
其实肯德里克并不宽裕,这些钱,都是他这些日子辛苦赚的。
但他也不在乎钱,在他看来,孩子们的笑容,远比金钱珍贵。
推门而去,房间里空无一人。
可当他走到房间的深处,并绕过书桌,肯德里克果真看到,地上有一扇已经被打开的地道暗门。
肯德里克走了进去,并按照之前收到的吩咐,在进入后,从里面将暗门带上。
摸着黑走了一段距离,一盏明灯,在肯德里克前方摇曳,显然是在等他。
举看灯柄的人,对肯德里克说:
“肯德里克先生,你真善良。”
肯德里克不明白对方所指,于是问:
“你说什么?”
“面包,先生,”对方道,“我知道你并不富裕,当时光是为凑我们两人的船票,你就在码头当了十几天的脚夫。”
肯德里克挠挠头:“公国的文盲比王国少,只靠代笔的收入,怕是连养活自己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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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却慷慨地替那些孩子买了面包,”对方脸上浮现笑容,“所以我才说你善良。”
肯德里克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但他却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的?听你的描述,就好象你亲眼看到了一般。”
我的确看到了,先生,整个福利院到处都是窥视孔。”
唔又是暗道,又是窥视孔,肯德里克想,我还是真是来到了一处是非之地。
而对方却说:“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而我欠你一条命,你可以吩咐我,为你做任何事情。”
肯德里克面对这样的评价,觉得受之有愧,于是急忙摇头道:
“不必在意,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的回报。”
“但这只会让我无法放下此事先生,即使你想要我的身子,我也愿意给你,我甚至愿意为你还俗,当你的女人,当然,前提是你允许我坚持自己的信仰。”
听到这样真情流露的话语,肯德里克有些受宠若惊,内心感动不已,他专注地凝视对方。
面前的女人,名叫玛格丽特,是一名修女,皈依的是初诞教派。
一个月前,玛格丽特被异端审查官盯上,而肯德里克出手救下了她。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
尽管以肯德里克的身手,要想杀死对方,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但他不能杀人,既是因为在圣使公国杀死异端审查官的代价很大,同样也是因为他不能开杀戒。
此行来圣使公国,肯德里克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刺杀一名宗主教。
而莫斯利先生叮嘱过,除了目标之外,非必要的情况下,尽量不要杀其他任何人。
所以要在不开杀戒的情况下,将玛格丽特救走,乃是一个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可虽然过程困难重重,但好岁还是完美地达成了目标。
肯德里克救下玛格丽特后,她却对肯德里克说,愿意满怀感激地回报肯德里克。
而这样的承诺,险些让肯德里克被欲望冲昏了头脑。
他渴望一边听着玛格丽特感激的话语,一边精细而缓慢地杀掉玛格丽特,
哦!天哪!如果她还能向肯德里克细致地描述被杀的感受,或者为肯德里克鼓劲。
肯德里克觉得,那样自己一定会爽到晕过去。
但最后他只是将内心的愿望提出来,将玛格丽特吓得够呛,却没有真正付诸实践。
肯德里克当然想要行动,但是他记得莫斯利先生的叮嘱。
不能前功尽弃—此时的忍耐,就是为了最后释放时,达到那种极致的愉悦。
那天晚上,肯德里克和玛格丽特,知道彼此都打算前往公国南部,因此两人决定一起行动,也好有个照应。
过河之后,两人仍旧相伴而行,直到现在。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玛格丽特竟然会对他说这种话。
还俗嫁给我?肯德里克感觉到不可思议,我该不会是幻听了吗?
要不然,就是玛格丽特在拿他打趣。
可当他借着冲如斗牛的烛火,打量玛格丽特的面庞时,却看到了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他这才清楚,玛格丽特是认真的。
玛格丽特生了一张白淅的尖长脸,留着一头标准的修女直发。
通过白色圣袍的勾勒,肯德里克宛若看到两只肥硕的玉兔,跳得欢脱,尽显活泼。
如果她不是修女,而是王国某个地主家的小姐,她的追求提亲者,绝对要排到一里格以外。
而肯德里克已经是个中年男人,且相貌难看。
自卑的种子,迅速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
他摇头道:“我真的不需要回报,也从未对你有过非分之想,何况,我也配不上你。”
“为什么这么讲,先生,你很强大,我亲眼看到了你一个人就打倒了一支小队,而且,你是我的见过最好心、善良的男人,老实说—”
说到这里,白色圣袍脸上泛起一丝潮红,
“如果我不是修女,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我现在恐怕已经彻底被你迷倒,并爱上了你。”
只有肯德里克自己以及莫斯利先生知道,他完全是这两个词语的反面。
他不仅是个杀人犯,而且还是个变态。
也许在玛格丽特听来,肯德里克那晚的话只是在开玩笑,但他当时,乃是实实在在渴望杀玛格丽特。
不,不是当时,直到现在,他想要杀玛格丽特的心思,依旧在蠢蠢欲动。
美丽的玛格丽特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而肯德里克却想要将之毁掉。
所以听到玛格丽特的评价,肯德里克羞愧得深深将头埋下:
“玛格丽特修女,你看到的不是真正的我—””
“那就让我了解真正的你。”
那样你肯定会吓到腿软,肯德里克心想,然后向你的上主祈祷,早点将我遣往地狱。
“不要再说了,玛格丽特修女,”肯德里克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玛格丽特眼里充满失落,而肯德里克心虚地警开视线。
如果有一天,他当真要娶玛格丽特。
他坚信,自己一定会在婚礼当晚,将穿着精美礼服的玛格丽特,温柔地杀死。
肯德里克迈动脚步,果决地与玛格丽特擦肩而过。
他沿着信道前行,烛光在身后摇摆不定地跟着。
终于,他走到暗道的尽头,前方出现一扇因潮湿发霉,而腐烂的木门。
里面,乃是初诞教派的秘密集会地点。
根据玛格丽特所说,这个秘密据点,早在几十年前,福利院刚刚修建时,就已经考虑进去。
而当时,初诞教派还是上主信仰的主流教派之一,并非眼下异端。
可能是前人未雨绸缪吧,考虑到今后可能会有这样一天,故而建设了隐秘地点。
肯德里克因此推测,说不定圣使公国的所有教派,都有提前预防这种事情的发生。
神明是不可侵犯的,但似乎并非永恒。
肯德里克也信仰上主,可不拘泥于哪个教派。
也许是因为他并非公国人吧,不了解此地的信仰文化。
此刻肯德里克之所以出现在此,是受到了玛格丽特的要求。
她似乎想要将肯德里克,介绍给教派的人。
肯德里克能够感受出来,玛格丽特似乎希望肯德里克能够添加初诞教派。
他倒没有太反感,却也同样没有特别想要添加,他知道自己无法为教派的特殊理念,
而付出自己的身心。
此时玛格丽特已经站到肯德里克身边:“先生,我们到了。”
肯德里克点头,玛格丽特便将这扇发黑的大门推开。
两人走了进去,房间挂满了壁式烛台,肯德里克因此可以将明亮的房间构造,一眼尽收眼底。
房间正中心摆放着一章长桌,围着长桌拜访者十多把椅子。
侧面还有一张柘木桌,桌子上面堆满了纸张和书籍,几支雪白的鹅毛笔放在书堆的顶部。
此外还有各种瓶瓶罐罐,而最显眼的,当属那面黑底十字旗。
玛格丽特曾给肯德里克介绍过,那是初诞教派的纹章图案,名叫原初新生。
而此刻房间里已经来了许多人,一个八位,其中五个坐在长桌前,剩馀三个则零散地站在他处。
加之肯德里克和玛格丽特,眼下这里刚好凑齐了十个人。
其中一个秃头修士,身上的黑色教派最为华丽,肯德里克看得出来,此人的教职在这群人中,必然最高。
至少是个神父,甚至可能是个地区主教。
那人说到:“玛格丽特,这就是你说得那个人?”
“是的,”玛格丽特点头,“他从异端审问官手底下救下了我,值得信任,我愿意替他担保。”
“如果我不相信你,他根本不可能进到这里来,”
那人说到这里,接看将头转向肯德里克“感谢你的出手相助,上主必将记得你的义举,吾名辛普森·费尔南德斯,是个主教。”
“幸会,”辛普森主教道,“但说起来惭愧,我其实只是前主教,现在我的教职,已经被教廷除名。”
肯德里克点头:“我听玛格丽特修女说了,是因为那位枢机主教去世的原因。”
辛普森伸出手,请肯德里克坐下,
“那是位伟大的圣使,初诞教派至此不过两百年,它是依托于远东大陆传来的先进天文学,才诞生起来。
“而这个教派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地发展壮大,毫不夸张地说,这完全是拉尔斯大人的功劳,要知道,在他当上枢机主教前,初诞教派还只是个鲜为人知的小教派。”
“但与其他叫教派的理念,必然存在诸多冲突,”肯德里克推测道,“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被定义成异端,枢机主教大人甚至算得上户骨未寒。
“而将一个主流教派,彻底定义成异端,且如此迅速地开始蔓延到整个圣使公国,绝非一两个教派的力量可以做到的,显然你们教派,早就成了众矢之的。”
“先生说得没错,”辛普森沉沉地吐出浑浊的气息,“与其他传承发展千年的教派相比,初诞教派只能算作一个小教派。
“但我们的理论的确具有颠复性,因此与几乎所有教派的理念冲突,所以水火不容。
“而拉尔斯大人也早就预料到,一旦他遭遇不测,其他教派必将落井下石,群起攻之,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迅速,大人是留下的遗策甚至来不及施行。
“想必,其他的教派,憎初诞教派久矣。可这恰恰说明,我们的理论存在可取之处,
他们害怕我们将颠复他们的理论!”
肯德里克一边听一边坐下,这才发现,室内的所有人,已经为围坐在长桌前。
仿佛,要商讨决定教派未来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