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漂随海浪起伏。
小舟,亦如此。
亨利枕着双手,慵懒地躺在船上。
他双眼无神地望向天空,思绪空空如也。
直到腿下压着的鱼竿传来动静,他这才猛然坐起。
一把抓住鱼竿,并向后拉起。
然而鱼线那头立即开始抵抗,亨利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道,正往水下潜去。
这是条大鱼
亨利不甘示弱,用膝盖抵住船舷,腰身向后使劲。
接看,整条船,便被拖看朝前航进,
亨利紧抓不放,且一旦咬钩的鱼速度放缓,他还会反向使劲。
猎物不得不再次发力潜游,继续拖着船只全速前行。
按照亨利的想法,只需坚持几个来回,消耗那条鱼的体力,最终定将是亨利取得这场拉锯战的胜利。
可是,亨利低估了这条鱼的耐力。
持续一段时间后,猎物抵抗的力量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是亨利肌肉发酸。
喷!亨利不禁咋舌,麻烦死了!
他似乎失去了耐心,于是将意识集中于掌心。
鱼竿被赋予的力量激活,“麻痹”的特性,通过鱼钩造成的伤口,注入到了猎物的体内。
另一头的抵抗消失,亨利得意地哼笑,并迅速着手将鱼获拉起。
当他将鱼拖上船时,整条小舟都为之颠簸。
这是条长鳍金枪鱼,非常巨大,将近五尺长!
亨利咧嘴一笑,哈,他有了今晚吹嘘的素材。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动静。
一条长船,朝他驶来。
他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坐在船板上,开始解下金枪鱼身上的鱼线和鱼钩。
等那条船靠近后,长船上有人大喊:
“真是条大鱼。”
亨利没有理会。
对方继续说:
“班森船长回来了,他似乎想要见你,首领。”
“我知道了,”亨利颌首。
“首领,我派人来将你的船拉上来。”
“不必了,”亨利道,“你们调头回航,我跟得上。”
长船上的汉子似乎有所疑虑,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后下令调头。
亨利只是转身面向船尾,在两根支出的金属短杆上,轻轻一握,这条小舟,
竟然自动向前航行。
这是一个推力设备,乃是维克托替他设计的。
主要的部件包含两把铁锤、几根渠道以及一个涡轮钢扇。
那两把铁锤上,分别被赋予了“炽燃”以及“极冻”两个词条。
只需同时激活,便能鼓动水流,使得钢扇旋转,进而推动小舟航行。
亨利只需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船上握住舵杆即可。
没有航行太久,他们返回了小丑群岛中的黑桃岛。
长船先他一步抛锚,刚才向亨利传达情报的那名海盗,立即跳进海里,帮亨利一起将船拉上岸。
踩在沙滩上,亨利马上看见远处急匆匆走来几个人。
领头的,身穿一身精美华丽的爵士礼服,头上戴着一顶三角帽,脖子处更是挂着金、银、铝等各种贵金属的项炼。
他一脸气愤地靠近,向前一个跨步,对着亨利身旁的那个海盗就是一脚,直接将那人端倒在地:
“操的!杂种!竟然敢让咱们的首领,自己将船划回来!”
亨利望着倒地之人,一脸快哭出来的委屈表情,立即出声制止:
“够了,班森,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不怪他。”
班森走到亨利跟前:“可是,头儿,你怎么能———·
“是维克托给我设计的那条船,”亨利说,“我怕他们给我弄坏了。”
“我明白了,头儿,”班森笑了出来,“但你也太不小心了,竟然独自外出钓鱼。”
“钓鱼又不是危险的事情,”亨利开始朝着前方的建筑群走去。
“但要分在哪儿,
班森跟在亨利的侧后方,说道,
“你经常钓鱼的地方,可是接近腐化海域啊!那儿气候异常,水中的生物更全是恶魔的使徒,头儿,我想你不会忘记,咱们第一次横穿绝望海的时候,可是在那些生物上吃了不少苦头。”
“今非昔比,现在即使一般的怪物,也无法轻易伤害到我,这点你应该了解,”
亨利警了班森一眼,
“何况,离腐化海域,尚且存在些距离。”
“邪恶力量的边界越来越难以琢磨,”班森道,“头儿,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是啊,我是更清楚,亨利想,我同样清楚我犯下了多大的罪过。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一所木屋门口。
班森上前,替亨利开门。
亨利步入,屋内聚集着五六十人。
他们立即起立,朝着亨利致意。
亨利轻轻点头,领着班森上楼。
来到一间房内,亨利径直坐下。
而班森则替亨利倒了一杯红酒,随后又找了一只杯子并坐好,这才给自己倒酒。
亨利抓住杯沿,班森起身碰杯,两人便同时灌了一大口酒,润泽了干燥的口腔和喉咙。
停顿片刻,亨利又喝了一口,面向班森,询问道:
“唔,好久不见了,班森,至少有半年?”
“十个月,头儿,”班森笑着说,“我天天书着日子呢。”
“那么,你这么急着见我,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是,”
班森点头,表情也逐渐严肃,
“我这次出航,将哭泣峡海、焰心海、无风海全走了一遭,也将其馀的六位海盗首领,都见了一面。”
“他们怎么说?”
“无一例外,他们想要在绝望海发展势力。”
亨利耸耸肩:“他们想来,随时可以来,海洋没有主人。”
“但岛屿却有,”班森道,“现在前往新大陆一共有五条航路,其中两条是你开辟的,而另外三条则掌握在那些正派人手中。”
“所以他们的选择不是有很多吗?”
“军舰对海盗船零容忍,而剩下的两条航路,正是在小丑群岛交汇,”
班森用手指沾酒,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画出线路,
“绝望海之所以令人绝望,不仅仅是因为遍布腐化海域,还因为航线实在太过漫长,若是打算一次航完整条路线,九成的船都将葬身海底,所以必须要中途休整。”
而小丑群岛,正是给海盗们提供喘息的绝佳林荫。
“他们想要借用群岛?”
“没错,”班森点头。
亨利轻笑一声:“当然可以只需象其他海盗一样,缴纳入岛费用即可。”
“他们正是嫌费用太昂贵了,”班森说,“登一次岛所付出的代价,甚至能够占到一条海盗船收益的一半,而小丑群岛东西数千里格,却没有其他任何落脚点。”
那些贪婪的家伙没有其他的选择,却也不愿多花金子,因此才要求谈判:
“他们的具体要求呢?”
“免费,”班森说,“最多能容忍,咱们定价的两成。”
“容忍?”亨利不禁笑出来,“那你觉得,我能容忍吗?”
“我自然拒绝,”班森说,“但他们说,若是如此,那几位海盗首领,近期将举行一场会面。”
如果连这是威胁也听不出来,亨利将妄称海盗首领六位海盗首领,将联合起来,抢夺航线?
亨利低下头,开始沉思。
屋子内变得异常安静,只有沉闷的喧嚣,从地板传上来。
班森忽然开口问:“头儿,怎么办。”
亨利闻言,抬起一只眼向班森。
拿起酒杯,靠在椅背上,然后呷了一口。
“班森,群岛中有一座属于你,而你现在也是与我平起平坐的海盗首领,你也有做决策的权力。”
此话一出,班森应激起身,膝盖不小心撞倒了酒杯。
但他显然顾不上这些,他在亨利面前双膝跪下,双手撑在地面,深深埋下头颅:
“头儿!请不要再说这种话!我能有现在这样的地位,全部拜你所赐!我对你的忠心,深海可见!不管我在外面如何风光,我永远是你的虾米!”
亨利伸出手,抓住班森的手臂,将他扶起:
“我没有怪你意思,我只是问问你的意见。”
班森坐下,然后扶起了倾倒的杯子,他的手剧烈颤斗:
“我、我没有意见,头儿,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跟随。”
亨利拿起酒壶,替班森倒满酒,并示意碰杯。
“砰!”
“咕噜咕噜!”
亨利向后一仰,思考片刻,开口道:
“他们无非眼红我们的利益而那些旧大陆附近,近年来海盗当得都不痛快,所以打算试着捏捏咱们,看我们的皮,到底硬不硬。”
“我也这么认为,”班森连连点头。
亨利忽然坐直,望向班森:
“他们有说,什么时候聚会吗?”
班森摇晃着脑袋:“只有雷蒙德和莱利,他们两个提到了这件事,我向其他首领求证时,他们都没有否认。”
“嘿!”亨利笑了出来,“那就对了!”
“恩?”
“雷蒙德和莱利是最早组建海盗船团的人,他们最先掌握了船团的运营和谈判思路,若是那些文盲准备整什么幺蛾子,不是这两人主导,我才觉得奇怪哩,”
亨利裂开嘴,站了起来,
“我打赌,在你抵达灼心群岛前,他们根本没有将聚会一事定下来!”
“此事子虚乌有?是忽悠我的?”
亨利却摇头:“之前可能没有,但现在一定有了!而且,谈判地点应该就在灼心群岛!”
“那,头儿———”
“—他们想开会,那就让他们开去!”
“可是,这样一来,若是我们不同意他们的要求,我们可能将要和六大船团正面开战!”
“哈哈!”亨利笑了起来,“你错了,班森,我又没说,那是几位海盗首领的会议—”
班森睁大双眼:
“头儿,你是说——”
“没错!班森,这将是所有八大海盗首领的首次会!”
亨利站了起来,在班森的肩膀上拍一下,
“班森首领,跟我走一遭?”
班森起身,轻轻握住亨利的手:
“上刀山下火海啊头儿,但——求你别加那个词——
晚上,几百名海盗在沙滩上举行篝火宴会。
海盗们畅饮正酣,亨利身旁的班森忽然站起来。
他用木棍敲响铁锅,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
随后,端着酒杯,开始在众人的目光中步:
“大海滋养了所有海民,但也可能随时吞噬所有人,而我们却得以聚集在此,美酒美食,左拥右抱,我们,便已经是成功征服了海洋的胜者,虾米们,为我们的胜利欢呼吧!”
“海盗万岁!”
“掠夺万岁!”
“多嘴班森!”
聚会现场,瞬间山呼海啸起来。
却在这时,班森抬手示意众人再次安静。
他继续说:
“可能在你们眼中,多嘴班森是荣耀的化生,但在我的主人面前,我身上的光彩,将瞬间黯淡!
“他带领我击败过传说,带领我逃出超过百条长船的舰队围剿,更是带领我们发现航线,抵达新大陆,是他带来了大航海时代!
“海盗们,虾米们,能为他效忠,是我们的荣幸,而他就是引领所有海盗前进的巨人,领航者!亨利!”
“亨利!”
“领航者!”
“领航者亨利!”
刹那间,关于亨利的欢呼声,淹没了火花绽放,淹没了海水拍案,淹没一切声音。
亨利与他的外号,仿佛成了世界的永恒,与唯一绝唱。
所有呐喊者都热血上头,慷慨激昂。
却唯独亨利,抬头望天,双眼蕴含忧郁。
曾经有人称他为“狂战士亨利”以及“海雕亨利”,而他自己,则自称为“骗子亨利”以及“魔鬼亨利”!
而眼下他俨然只剩下一个称号,那就是“领航者亨利”。
随着他带领蒙特内哥罗羊号找到了新大陆,他“领航者”的名讳,便迅速在各个大陆传播开来。
若说当世最富盛名的海盗,那无疑是他“领航者”。
然而,亨利却并未曾因为这个名号,感到丝毫自豪。
甚至,当成他犯下的一个大错。
我都做了什么?亨利深深谶悔,侵略者?奴隶贩子?
他的船团,将无数绿色眼晴的人,送往海洋对面,当成奴隶贩卖。
哈,海盗本就干些不当人的事情,也许没有必要自责。
但亨利却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的耳中听到了各个大陆的灾祸频发,邪恶蠢蠢欲动。
邪巫、魔兽、天灾、密教———
而这一切,都是在他将第一名绿瞳人,带上大洋彼岸后,才陆续出现的!
虽然他无法说清具体的关联,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绝对没错!
他是灾祸的源头,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是罪人!
“领航者”的欢呼声越是响亮,他的心情,却是煎熬、低落。
他下意识地将手放入口袋—
一丝冰冷,令他的情绪得以舒缓。
那是两枚金币。
他的脑海中浮现一张面孔,脸上也挂起了笑意。
这是他独特的酒精,让他得以麻醉自己,暂忘内心的彷徨。
可是偶尔,他也会想。
既然娜塔莉让他探寻海盗的“正义”,为何又要留下一封信,令他走向罪恶的深渊呢?
如果娜塔莉不曾告诉他,为何上主、海神、星辰,也不愿代述?
欢呼声慢慢平息,聚会现场恢复原先的杂乱喧嚣,而这反而使得亨利的心中更为宁静。
班森向亨利敬酒,两人碰杯。
海盗的宴会上,无非是这些的循环和延续。
亨利只希望,早点结束。
突然,有人来到他和班森身前。
“二位首领,有位奴隶企图逃跑,但岛上无处可去,我们将其抓了回来,该如何处置?”
说着,他将一名奴隶推到二人身前。
班森皱眉道:“这种事你也敢用来烦头儿?当着其他奴隶的面抽鞭子,要是不服软,就剥皮、放血,制造恐惧。”
“是—”
那人鞠躬,准备将奴隶带走。
奴隶被人抓住骼膊的一瞬间,立刻开始挣扎反抗四肢胡乱挥舞,嘴里喊着海盗们不懂的语言。
亨利不小心与之进行了一次对视,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仿佛能够直窥他的灵魂,令他浑身发颤。
而这时,他才看清,这是个女孩,大概十岁左右。
“等等—
当亨利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说这句话。
海盗问:“首领,怎么了?”
亨利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他望向那个女孩。
女孩不再吼叫,但似乎察觉出亨利是所有人的老大,便死死盯着亨利的眼睛,对亨利怒目而视。
亨利不知为何,总是逃避那双眼睛,不敢与之对视。
莫非绿色的眼睛,当真具有邪恶的力量?
这时,他的指尖再次感受到了金币的冰凉。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望向那只眼睛。
哈—原来如此—
除了颜色不一样之外,没有什么不同那也是人类的眼睛。
亨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下令道:
“把她绑起来,送到我的房间里去。”
反应最为激烈的,竟然是班森,他猛然站了起来:
“头儿,不行!”
“为何?”
“我知道你快十年没有碰过女人了,十分饥渴我能理解,但———”
班森一时难以启齿,咽了一口唾液,这才继续说道,
“但绿瞳人不行!听说了吗,头儿,他们是邪恶之子,身上带着不祥,若是接触过分亲密—”
亨利用鼻子呼出一口气,望向班森:
“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是—想问她一些话亨利回到房内,绿瞳人女孩已经被绑在他的床角上。
她本想挣脱,但似乎看到了亨利回来,她的动作停止了,只是死死瞪住亨利亨利关上门,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将酒瓶瓶塞咬开,对着瓶口吹下一大口。
他这才重新望向女孩。
亨利记得,第一次见到娜塔莉的时候,娜塔莉也是十岁。
当然,眼前女孩的年纪,他未曾证实。
只是一看到她,关于娜塔莉的记忆就会占据脑海。
因此他的脸上,难得地挂上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亨利握住瓶颈,走向绿瞳人。
那女孩立即伸出脑袋,想要咬他。
“哦哟哟————”亨利笑着退了两步。
随后在女孩刚好咬不到的位置,盘腿而坐。
他将酒瓶放在边上,望向女孩。
许久之后,他说道:
“我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给你们带来灾难,你信吗?”
似乎是听不懂亨利的话语,女孩也开始咆哮着什么。
亨利并不在意,继续说:
“我更没有想到,我也同时给另一边的世界,带来了灾———·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又开始铿锵地说着一些,亨利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亨利仔细回忆,仅知的几个绿瞳话词汇,所分别代表的意思。
他试探着问:“命字?”
此话一出,女孩安静了下来,但还是瞪着亨利。
亨利又想了想:“名字?”
女孩的脸上浮现困惑,但亨利知道,这次发音正确了。
“咕嘎吧啦嗒。”
“哈?”
“图斯卡罗拉。”
“图斯卡罗拉?”亨利复述了一遍。
女孩点头。
亨利笑了笑:“图斯卡罗拉!”
女孩眉,似乎不理解亨利的用意。
然而就连亨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他拿起酒瓶,递上前去:
“喝吗?”
女孩将头扭过去。
“这是苹果酒,很甜!”
但她还是不愿配合。
亨利见状,便示范似的,自己喝了一口,并特意吧唧了一下舌头。
果然,那女孩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亨利再次伸出瓶子,女孩虽然还是有些警剔,但最终还是张开了嘴巴。
酒水进入女孩口腔的一瞬间,亨利看见她的脸虽然依旧黯淡无关,但那双眼晴,却似乎拥有了除了墨绿以外的色彩。
亨利笑了,他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像此刻这般的开心了。
即使他受人拥戴,脚踩黄金——
“咳咳!”
似乎是喝得太急,女孩呛到了。
亨利拿手帕替她将嘴角擦干净。
他发现,这女孩已经没有先前那么警剔了。
亨利明白,这女孩饿了。
于是走出门,拿了一点面包和羊肉进来。
亨利将面包和肉撕碎,一点点喂她吃下去。
她一开始还小心翼翼,但却越吃越快,甚至嘻到了。
亨利急忙给她灌了一口酒,好让她得以将食物顺到胃里。
等她稍微喘息片刻,亨利这才重新拿起食物,送到她的嘴巴。
但这次,她却没有张开。
?怎么了?
女孩抬起头,望向亨利,亨利看不出那眼神所蕴含的感情。
但下一刻,女孩哭出了声。
她仰起头,眼皮盖住了她绿色的眼睛,却流着和其他人一样,透明的眼泪。
她的嘴巴大张,哭声从她的喉咙里用力豪出。
亦是对亨利的遣责和质问。
如果有一天我重新见到娜塔莉—亨利忽然想到我该如何向她提起,我这些年的罪行?
亨利任由女孩哭泣,直到她哭声渐渐平息,亨利这才替她擦去剩馀的泪水。
之后,又将面包和羊肉,就着苹果酒,全部喂给这个姑娘吃下去。
“你累了吗?”亨利用王国语说。
但显然女孩没有听懂,只是盯着亨利。
亨利不再多说,起身解开了束缚女孩的绳子,并将她推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接着拔出斧头,面对床铺,侧身坐在椅子上,另一只手肘在桌面,握拳撑着脑袋。
女孩没闹,所以亨利也不必动。
慢慢女孩睡着了,亨利听到了她均匀且安稳的呼吸声。
亨利,也感觉到了一丝安宁。
或者说,救赎。
但他可不敢睡。
就这样直到天亮,女孩醒来,坐了起来。
亨利则叫人送进食物,让女孩自己食用。
吃完后,亨利拿起绳子,走到女孩身后。
就在将要绑住她的时候,女孩挣扎逃跑。
但瞬间就被亨利制服,按在地上。
亨利将女孩重新绑了起来。
之后,他命人将女孩,重新和奴隶们关到一起。
临走前,女孩带着恨意,瞪向亨利。
亨利累了,上床睡觉。
翌日,他找来班森,商量事宜。
“现在我们分别有多少船?”他问。
班森说:“何须‘分别”,头儿,我的就是你的,一共五十三艘。”
“那我们带走三十艘,对方只是海盗的话,应该够了。”
“但是我们都离开,万一有舰队攻打群岛?”
“二十三艘船打防御战,不成问题,”亨利道,“何况维克托在群岛,以他的威望,能够指挥得动二十三艘船。”
“什么时候出发?”
“越早越好,今天准备一天,明早!”
“是,”班森点头,“顺路可以将最新一匹奴隶卖了,头儿,你意下如何?
亨利沉默片刻,但还是点点头,并补充道:
“我的船上也可以装点。”
班森摇头:“不必了,头儿,三十条船,足够装了。”
“就装一个,”亨利道,“将上次那个绿瞳人姑娘,送到我的船上。”
翌日清晨,旭日于东方攀升,小丑的脸上阳光璨烂。
黑桃被群船环绕,亨利站在驾驶台前。
米科站在他的侧后方,更多的船员,则站在下方甲板,等待,他的指令。
“出发!”
一声令下,三十条船齐齐扬帆。
两金币号,航行在舰队的最前方。
这是他的新船。
船头镶崁了两块巨大的圆形铜盘,如同一对晴空赤日,因此有人说这条船是双重烈阳号。
但亨利从不解释,因为他打死也不愿对任何人提起,这条船名字的由来。
走入船长室,图斯卡罗拉已经被绑在椅子上。
亨利在她对面坐下,两人对视许久。
亨利这才开口:“你能保证自己不胡闹吗?”
亨利上前,解开了女孩的绳子。
女孩疑惑的望向亨利,大概不清楚亨利到底想干什么。
上次见面,亨利或许内心迷茫,但这次,他已经有了目标。
只要亨利在房间,他就会给女孩松绑,让她能够在房间内自由行动,自己吃饭喝水。
除此之外,亨利也尝试教她一些王国语的常用词汇虽然进展缓慢,但至少最基本的人称代词,以及被类似“海”、“鱼”这些常见物体的名词,能够不太标准地说出口了。
但亨利要求也不高,反正他也不打算自己当图斯卡罗拉的老师。
两个月后,他们抵达亨利计划的地点,并下令在这儿将奴隶处理掉。
部分船只收起海盗旗,驶入港口。
其中,就包括两金币号。
亨利牵着图斯卡罗拉的手,走下船只。
此时,她虽然对亨利态度依旧不友好,但也没有了太大的反抗情绪。
“图斯卡罗拉,”亨利喊了一句。
女孩抬头望向亨利。
“名字?”
亨利指向自己,用王国语说道。
“亨利”
亨利点头,便拿出一封信,交给她。
这时,他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
接着,他开始边比划边讲:
图斯卡罗拉显然没听到,朝亨利歪着脑袋。
亨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连着解释了三遍。
这时,图斯卡罗拉总算不自信地点了点头。
亨利笑了一下,然后推了图斯卡罗拉一把:
“走吧。”
图斯卡罗拉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亨利。
亨利再上前,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并指向一个方向。
这次图斯卡罗拉点头后,终于开始移动。
但她只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望向亨利。
亨利指向那个方向,指了指信,又指了指自己:
“去——信—亨利!”
图斯卡罗拉用力点头,随后跑了起来。
她消失在人海。
图斯卡罗拉会不会再次停下回头?
亨利无从得知。
他回到船上,舰队再次汇合,他们向东出发。
近海。
亨利支在左舷,遥望远方。
忽然,他听到有人叫他。
“头儿!”
回过头,是班森。
“你应该待在自己的海雕号上面。”
“那只鸟没我也能飞,”班森笑着说,“好不容易和你一起航行,我想跟你说说话。”
“我们过去说得够多了,班森,”亨利再次望向前方。
“我却不嫌多,”班森的语气似乎很愉悦,“在你身边,我就能想起我们当年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头儿,每次回想,又看看自己现在混的人模人样,我真的感叹,当初真是跟对了人。”
亨利警了班森一眼,但一个字也没有说,而是专心地望向前方。
忽然,他看到了想看到的东西,尽力向前探出身子。
班森甚至担心亨利掉下去,而向前伸出了手。
他也好奇地向前望去,随后疑惑地说:
“?图书馆?怎么会有图书馆建在海边?奇怪—
亨利只是笑着,静静地看着。
“头儿,听说书都很值钱,要抢吗?”
下一刻,班森面露惊恐,并朝身后连退了几步。
亨利正用杀人目光,盯着班森哈,对啊,这是亨利第一次对班森专门展露杀气。
他会害怕,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份杀意,可并非意外。
亨利用宛若来自地狱的、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以、后,不许再有这个念头!”
“是、是!”
班森结巴应道,随后连忙退开。
亨利再次望向那座图书馆,表情瞬间舒张。
将手放在胸口,摸到了曾经从那儿借到的书籍。
他好想回去那里,好想见见日思夜想的人—
我不能回去,我还没有彻底掌握这本书亨利倔强地想我还没有资格。
亨利收起目光和思念:“右舵十五,全帆满。”
“十五度右!”
“满全帆!”